要换做是本少爷可不一定能留下一个全尸。”
“万幸……我还有全尸。”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赶来的人吓了一跳。
跌跌撞撞地来到了他近前。
“殿下您这说的哪里话,您这不是还活着嘛!
嘿嘿。
没想到殿下您这么厉害。
居然连阴阳术御使的‘神灵’都能打败。”
“阴阳术……那是阴阳术?”
“诶?您不知道啊。
这可是实打实的阴阳术。
以念为力量,将不存在的某种东西幻化出形体。
在很远的一些地方有一个小国。
他们将这种阴阳术修炼到了极高的地步,甚至能代替人力!”
请神术是阴阳术。
姬轩心中暗念。
“这可真是有点意思了……在我的眼里,它似乎只是鬼祟。”
“您当然也可以这么认为,毕竟这玩意纯粹就是人造物。
只是灵气凝聚出来的。
根本没有意识。”
旁边又响起水花溅落的声音。
公孙无忌还在感慨。
“不过殿下您何必拼命呢。
这回是您命大——当然您的本事也是厉害。
但也不至于这般性命相搏吧?
您到底在想些什么。
该不会真的是‘为了天下苍生’吧?那可太假了。”
姬轩沉默许久后,侧过头去。
他觉得自己的嗓子有些干涩,张开嘴,舔了一些雨水入口。
“无忌兄你还记得吗?
当年我向你提问,你的回答其实并没有让我心生不满。”
“是啊——
殿下您怎么可能不满呢。
您什么时候真的觉得不满了,那才像个人样。”
有什么东西被他丢了出去。
在空中飞过一段距离后,落在了水里。
“情感的源头,来自于渴望,或者说欲望。
只有渴望得到你的认可,才会对你产生不满。
对美丽的东西应当爱慕、对丑恶的东西应当厌烦、对亲近的人应当回以亲近……
凡事种种。
都是你教给我的。
甚至比父王教我的还要多。”
“那是,也不看看本少爷在燕宁逛过多少花楼。
怎么。
殿下您还想去,这是终于开窍了?”
“这件事情以后再说。
我只是忽然觉得,自己对于‘欲望’似乎有些许了解了。
那天师尊对我说。
我若是想突破下一个境界,就不能一直待在山里修行。
应当出去看看。
知道自己与其他人的不同之处,知道自己所欠缺的东西。
那就是欲望。
我到底为什么而活着。
到底为什么要做这些?
过去我可以用自己是鬼师、是逍遥王的三子这般说辞去解释要做的事情。
但那是错的。
无忌兄。
生灵会做出一些不符合他们身份的事情。
——经过这次丰和县之行,我终于明白了。
监天司的司幽会犯下屠戮百姓的罪名。
名门的弟子会做出不义之举。
望族的根源可能是背叛与毁灭。
每个生灵都在扮演着一个角色的同时,尽可能地隐藏着另一个自己。
欲望是独立的,并非是身份赋予的。”
“殿下……”
“而正视这一点后,我终于发现了。
我的欲望……是活下去。”
“诶?”
“无忌兄,我倒是无所谓,但再这样坐下去,你身上的衣裳可就全脏了。”
并没有给公孙无忌多少的反应时间。
姬轩已然是开口。
此间危难已除,是时候离开了。
但在此之前。
“嗨,殿下无需担心,本少爷早就想到这一点了,所以衣服已经全脱了。”
“……不觉得丢人吗?”
“这儿又没什么人看,哪里丢人了。”
“……不,我觉得丢人。”
……
自杀。
最后的一缕怨念将呓语声留在姬轩脑海中的时候。
他终于明白了过来。
在此埋葬的姬斯尘血脉。
全都是自杀、自葬于此。
这种怨念——不,应当是信念,甚至超越了生死。
对于这个在史书上寥寥几笔带过的人。
头一次,让姬轩产生了要看清他的念头。
只是这里关于鲁襄王留下来的痕迹实在是少得可怜。
……
回到监天司的时候。
已是黄昏。
两人已经换了一身衣服。
没人知道他们到底去了哪里,看上去也没人知道稻草坑的事情。
虽然那边动静挺大,但一路上却并没有遇见什么看热闹的人。
监天司比往日里要显得更加忙碌。
正在姬轩被公孙无忌搀扶着走进住房的瞬间。
推开的门内,雪儿正静候着站得笔直。
仿佛是早就知道了他们会在这时候出现。
她的手里一卷金色的帛布摊开。
面朝姬轩的那一面上纹绣着九爪的金龙。
这正是当初雪儿给他窥探一瞬的婚书!
八方各纹着一道小剑。
少女故作深沉地清了清嗓子。
娇滴滴的声音落下。
“逍遥王三子姬轩、蓬莱阁阴阳道大弟子公孙无忌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