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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华苓深吸了好一口气,随后以一种极其复杂的目光看向江弦。
如果说第一个傅三明劫后求生的故事是一曲生命的赞歌。
那第二个故事,就是揭开真相。
根本没有什么赞歌?
就像是塞壬女妖的歌声一样,听着好似天籁,却会引导船只撞上礁石船毁人亡。
因为这第二个没有动物故事太残忍了,在这个故事中人性已经荡然无存,只剩下赤裸裸的兽性在一望无垠的海面上肆无忌惮的咆哮。
聂华苓心中的震撼久久难以平复,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让她手脚冰凉。
但与此同时,她又不得不称赞这篇,称赞江弦的构思。
如果只有第一个故事,那这篇会是一个富含哲理并非常吸引人眼球的感人故事。
但如果加上第二个故事,这篇就成了将文学想象力推到了一个前沿的故事。
聂华苓可以负责任的说,这绝对是这些年她所读过最奇特的一篇。
“江弦,到这里就结束了吧。”聂华苓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事实上。”
江弦微笑着看着她的眼睛说,“还没有,还有一段在我看来相当重要的情节没有写完。”
“还有?”
聂华苓吃了一惊。
在她看来,仅仅是目前的两个故事,都足以在美国文坛以及读者当中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然而这还没完?
“重要情节.”
如果真像江弦说的那样,还有一段重要的情节再做补充的话。
聂华苓不敢想象,到时候这篇的层次和寓意会有多深?
她忽然想到傅三明这个名字。
三明?
为什么是三呢?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三”这一数字具有非常深远的意义。
《老子》曰: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在道家思想里,“三”是万物生成的起点,是宇宙万物多样性的基础。
而在僧教思想里,“三”也是个被“情有独钟”的数字。
在僧教最基本的信仰体系中,“三”象征佛、法、僧三宝。
此外,又有三藏、三界、三报、三世.运用十分广泛,有时是实数,但更多的时候则表示无穷尽。
在《说文解字》里还有一种解释:“三”,指天地和天地之间的人,有了人,这个世界才开始真正意义上的演变,所以“三”代表着无穷尽变化发展的开始。
聂华苓起初并没有太注意这个名字,但此刻她觉得江弦这个名字是有深意的。
如果真如江弦所说,还有一个重要情节要补充,那这篇将至少由三个层次构建。
届时,这三个层次的故事又必定能引发无穷尽的探讨和解读。
那这篇不仅完成了层次上的深厚,就连的结构都与的哲学理念相吻合。
而这一切冥冥之中,还能和傅三明的名字联系在一起。
聂华苓只觉得这一切的构想和设计,巧若天工,妙不可言。
“你是把这篇当做艺术品来写的。”她满眼欣赏的看向江弦。
此前,江弦就和她直言说,写这篇是为了赚稿费、赚美元。
但从这篇的字里行间,聂华苓看不到任何一点心浮气躁。
他行云流水的将奇谈、寓言和道德故事糅合在一起,且设计的巧妙无比。
“后面的内容你什么时候能写好?”
“应该用不了多久。”江弦说,“聂老师,你也知道,我想尽快拿到稿费,所以还请您这段时间就帮我尽快找一位翻译。”
“还用找别人?”
聂华苓拍拍胸脯,“江弦,这篇你就交给我来译制吧。”
“哟,您来?”
“怎么,看不上我的翻译水平?”
“哪能啊。”
江弦摆摆手,笑道:“您负责的事情那么多,我怕再给您加这么一工作,您身体吃不消。”
“不至于。”聂华苓说,“要是对我放心,你就尽管把这交给我,我不要你的钱。”
“哟,这多不好意思。”
俩人又说一会,最后还是架不住聂华苓的热情,定了下来,这篇《漂流者》就交给聂华苓来翻译。
时间不早,聂华苓起身告辞,江弦送她下电梯。
临分别前,聂华苓忽然想起。
“哎?江弦,我都忘记问你了,之前你说你这篇是受到一个什么号的故事启发.”
“木犀草号。”
“对对对,就是这个木犀草号,这是什么个案件?”
“是英国维多利亚时代的一桩法律事件,木犀草号从南安普顿驶向悉尼的途中遭遇海难,四名船员登上了救生艇,后来为了生存,其中的三名船员杀死并食用了另一名船员,当时引发了巨大的伦理争议。
英国政府认为应该将其中两人依谋杀罪起诉,而后三人均被法院判处死刑,但基于当时的民意与人道立场,女王特赦了这三人,将死刑改成了监禁半年。”
“这也太不公平了!”
聂华苓有些愤怒,“为了挽救自己的生命,就可以合法地剥夺他人的生命,那人性在哪里呢?没有了人性,那人和动物还有什么区别?”
江弦点点头,笑着说,“所以我在里写过一句话:比动物更可怕的是人,比人更可怕的是‘人眼里的动物’。”
聂华苓马上回忆起,这是《漂流者》中江弦所提出的一个概念——
“人眼里的动物”
傅三明对广善寺的饲养员说:老虎也是有灵魂的,我看着他的眼睛就知道了。
饲养员说:不对,老虎是没有灵魂的,当你看着它的眼睛,你其实什么也没有看到,仅仅看到了你自己的倒影。因为你是人,你按照人的视角去观察动物,你在动物身上看到了酷似人的特征,但动物仍然只能是动物,不可能是人。爱动物其实是爱人,相信动物其实是相信人。
“理查德.帕克是傅三明的兽性对吗?”聂华苓说。
“你怎么理解都行。”
江弦轻笑道:“更多时候,我把作者当做一个带来故事的人,而不是出题人,解读故事也不是做题,没有一个标准答案,想怎么解读,那都是读者的事儿。”
聂华苓欣赏的点点头。
“那我就说说我的看法,我记得你在里一直强调,救生艇上半掩着一块帆布,理查德.帕克就在帆布下面,那就是被人埋藏在心底的兽性,你说不准它什么时候就从帆布下面钻出来真好,江弦,你写的这篇震撼到了我。”
“您过奖了。”
江弦自谦一句,“聂老师,我就先回去了。”
“再见。”
聂华苓和江弦道别,脑海中仍旧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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