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自动在长出青苔的水桶前排成一行,挨个领取属于自己的一天饮水配额。
每天的配额,其实就是一小勺泥浆过滤水。
每人只能喝一勺,绝不能多喝,因为其他人都在旁边火眼金睛地盯着的。
“老大,田牛快不行了。”医疗兵在不远处向孙大柳大喊。
孙大柳连忙走过去,看见田牛双目紧闭躺在地上,半边脸被敌人的炮弹炸烂,全身血肉模糊。
他俯下身子听田牛的心跳,已经非常微弱,显然命不久矣。
“把属于他的那份水拿过来,给他喝掉。”孙大柳沉声下令。
医疗兵跑到水桶边,把属于田牛的那勺水小心翼翼地取来,交给孙大柳,孙大柳把水顺着田牛干枯的嘴唇缓缓倒了进去。
看到水,他自己的喉咙都干得像是往外冒烟。
“老大,其实不用给他喝水的,他反正都快死了,喝了也是浪费。”医疗兵也很心痛这勺水。
“闭嘴!只要他还活在这个世上,就有权利喝到属于他的那份水,谁都无权夺走他的水。”孙大柳瞪眼斥责医疗兵。
医疗兵只好闭嘴了。
田牛不知是回光返照还是被水滋润,这时候竟然慢慢恢复了少许神志,眼皮微微颤动:“水…水……我要喝水!”
你的水刚才已经喝掉了呀……医疗兵抬头,用为难的眼神望着孙大柳。
孙大柳犹豫了一下,虽然喉咙干得冒烟,但他还是咬牙吩咐:“把我的那份,拿给他喝。”
“老大,如果你那份被他喝了,你自己今天就没水喝了啊。”医疗兵小声提醒。
由于饮水奇缺,就算孙大柳是整个小队的头,但在水的分配上并不享有特权,跟其他士兵是平等的。
“我嚼树叶,能顶过这一天。”孙大柳狠心说道。
其实树叶也不容易找到,它们大多都被士兵们嚼了,所以土木堡内的树现在都是光秃秃的,样子非常凄惨。
医疗兵遵命,到水桶处把属于孙大柳的那勺水取了过来,孙大柳忍痛把水缓缓喂进田牛嘴里。
刚才要不是田牛站在他的面前,替他挡了炮弹,现在躺在地上的就是他了,这份恩情他不能不念。
咳咳……田牛喝了孙大柳的水,爆发出剧烈的咳嗽,胸口剧烈起伏。
孙大柳知道,田牛在这世上的时间已经进入倒计时,其他弟兄死去的过程也是这样。
“老田,你有啥话要对我说吗?如果我有命返回关内,我会帮你做的。”
“老大,你能满足我最后一个愿望吗?”田牛喘息着问道。
“你说吧,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都会满足你。你是想让我把你的抚恤金送回乡下老家吗?”孙大柳握紧了他的手。
军队规矩,死者为大。
人家为国而死,还有什么要求是不能满足的呢?
“不!我…我想再喝一勺水…你的那勺水,能给我喝吗?”田牛睁开眼睛望着孙大柳,逐渐黯淡的眸光中射出极度渴求的眼神。
“……”
孙大柳和医疗兵不由得对望一眼,两人的眼神都很复杂。
“老大,那就算了,我知道你会很为难,你带弟兄们奋战一宿,现在肯定也很渴,我不该找你要水喝的……”
田牛松开了孙大柳的手。
眼中的希翼之光熄灭了,他知道自己注定了要带着深深的遗憾离开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