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满脑子里只有维稳啊。
到底是有多喜欢那种平平淡淡躺在家里摆烂的生活呀。
餐厅里，绫乃收起手机，在大伙开始觉得奇怪以前。
这里是美术部实习学生们的聚餐，女孩们很热情地坚持把绫乃给喊上了，理由是老师带她们实习有苦劳也有功劳。
话虽如此，一般学生们更喜欢自己抱团，往往不会把老师带上，再开明的老师，总归是有着年龄与社会阅历的代差，绫乃却是给她们以截然不同的感觉，那种常见的威严与压抑感并不存在，最特别的是，绫乃那种淡淡的疏离的厌世感，很符合青春期女孩子敏感脆弱的气质，气质对上了，很多玄妙的事情才聊得来。
绫乃能够听学生们絮絮叨叨地说着些莫名其妙的明媚忧伤，并适时地发表精妙的评论，那些评价会让女生露出或钦佩或释然的表情，眼睛逐渐明亮起来……人未必是要在见到喜欢的人时才眼睛有光，知己也可以的。
许多大人在听到学生们烦恼的事情时，都会发出嗤笑……也许没有笑出声，但态度差不多就是那个态度，然后抱着一种“还是吃得太饱了”类似的心态去表示不要胡思乱想，又或者嘲笑一下宽松世代的糟糕受教育水平。
一直以来，绫乃觉得这样对小孩子未免太残忍，因为小孩子的世界就是很小啊，有些事情你觉得无所谓，对她们来说那其实是当头棒喝甚至是天塌了。
人总要有同理心，但大多数人只是表面上有，实际上很残忍。
清悠则是另一个极端，表面上很冷漠其实超温柔的。
嘻嘻。
绫乃的心情突然明媚起来了，是那种寻找了很久喜欢的茶可是始终没有找到、有一天漫步在街边在不起眼的小店里突然就偶然喝到了，唇齿留香间，厚重的云翳之间太阳升起来了。
是一种很纯粹的快乐。
“老师，其实我有点想追姐姐的男朋友。”
……好吧，快乐也没那么纯粹了。
绫乃听着学生的乐子八卦，唇角浮起吃瓜的弧度：“细说。”
“他是姐姐的大学同学啦，可是那个男生最早是和我在清吧里认识的，然后呢又在联谊的时候认识姐姐，有一次livehouse……”
是很普通很一般很低级的现充情感纠葛小故事啊。
没多大意思。
绫乃仍旧保持礼貌的倾听，尽管这些小女生都挺俗气，可世上大多数的生活必需品其实都俗气得很，绫乃觉得以后不用跟爱璃交心，或许从学生里挖掘几个知心朋友也不错，从这个角度来看，清悠选择教师作为从事的职业，实在是很明智，教书育人确实能带来独特的成就感，那对绫乃来说，教学生画画则是双倍的快乐。
“如果你想要挖姐姐的墙角，有几个技巧我可以分享给你们。”
此话一出，女孩子们纷纷竖起耳朵，压低上身，望向北原老师的眼神变得有些促狭。
大厅里总体是蛮安静的，这家土耳其菜包厢不多，大多数客人是在大厅里堂食的，除了开酒方便，还可以看其他桌上菜时的服务表演，能够充分满足猎奇欲望，瞅着侍者小哥哥小姐姐们搁那舞者刀叉、或者奇怪的厨具对着菜肴猴戏，是蛮有意思的，但如果要聊八卦的话，就得压低声音。
北原老师在欧陆留学得久，女孩子们下意识觉得，她应当是见多识广了。
唯独那个挑起话头的女生，连忙摆手撇清关系：“我不是，我没有，刚才就随口一说，我也不是真要挖姐姐的墙角。”
“知道，只是分享一些见闻而已。”绫乃调侃道，“我们不会挂人网暴的。”
“哈哈哈哈……”
“如果我也像北原老师漂亮又风趣就好了，那样的话说不定我也有勇气呢。”
勇气？
那只是小孩子一时逞强用来衡量的东西罢了，实际上勇气只是决定你是否跨过行动的门槛，并不代表真的能够承担行动所带来的后果。
绫乃讲了她大二那年听闻的故事，其实那是一个悲剧，最后试图抢别人男友的女子，被刺瞎了一只眼。
说真的，她可不希望自己带的学生重蹈覆辙，是的，绫乃也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凡清悠稍微狠心一点，或许她的下场已经很惨啦，是清悠在给她兜底呢，说到底清悠还是偏爱她的，通常来说她那样跑到清悠家里狂开时停作死，正常人早就吓晕了，跟她狠狠切割甚至找个理由报警给她抓起来了，只能说清悠似乎也不是很正常。
然而绫乃的故事还没讲完，一对熟悉的身影走进来。
“一定要在大堂吗？”清悠在爱璃的耳边念叨，“要是你那啥大发怎么办？”
“……谁会那啥大发啊！你怎么说得我像那种女人一样。”爱璃嗔怪道，很显然她在嘴硬，实际上爱璃也在权衡，在包厢的好处是如果突然想吃掉清悠，那大概是可以乱来的，这家餐厅底细很清楚，包厢也够私密。
可是，在大堂可以看其他桌上菜时候的表演，最重要的是可以秀恩爱，女孩子的心思大抵都是一样的，如果有了个特别喜欢的男朋友，会忍不住分享欲迸发，那反过来说，如果你的女朋友不想和你秀恩爱、甚至拒绝让你的大头出现在她的朋友圈，怎么回事呢？
懂的都懂。
爱璃还没做出决定，伸手撒娇似的敲了清悠一下，然后目光越过清悠的肩头，隐约看到了她的好闺蜜。
于是她扒拉着清悠的肩膀踮起脚尖，试图看个清楚，随后与绫乃目光交汇。
杀意的力场。
顿时就成型了。
“真巧，你们也在这里吃饭……午休吗？”
“嗯。下午放假，暂时没有工作了，我也打算回家休息。”
“是吧，那最好在家呆着好好休息哦，不要乱跑。”
爱璃的寒暄看起来很正常，其实一眼就很诡异，因为她的表情管理出了问题，隐约露出的小虎牙，像是要马上扑过去把绫乃给咬死。
发出的警告，更是让旁人摸不着头脑，不过，知情人士倒是迅速领悟了精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