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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千雪实在没想到秦妍会与她提出这样的请求,一旦传出去,便是抄家灭门的大罪。她心中无比惊动,可亦能体会秦妍心中的绝望与悲痛。她也曾因为霍延淅的死,而生无可恋,恨不能立时跟他去了。
她眉心紧蹙,想了良久才幽幽问她道:“你,你可曾想好了。”
秦妍神情无比恬淡,清越一笑,“我这一辈子,生做不得主,嫁做不得主,到头来总算为自己做了一回主,早就想好了,日日夜夜都在这样想着……”秦妍声音不大,这番话是说给云千雪听得,可又像是说给自己一般。
云千雪恻然一叹,“我,我只尽力吧。”她话落别过头,不禁垂泪不已。她不晓得这一哭是为谁,总归是因为心里堵得难受。
秦妍羸弱无力的靠在软垫里,眼神渐渐涣散,无甚光亮,悠然看着床帐的碎花,清风徐来,那花瓣似是随风吹舞起来。想是那年初夏与苏珞在御花园中赏花扑蝶,小女儿情态,端的是无忧无虑。她微微闭目道:“若是这一辈子,永远停在那时候,没有这后来许多事儿该多好阿!多好啊!”秦妍低低的重复了即便,声音渐轻。“这么多年,我都快忘了,可忘了也记得从前的好,便是说说闲话,笑一笑也是好的。”
云千雪心酸不已,却是随着秦妍这话温然一笑,轻声慢语的附和道:“那时候坐在院子里的秋千架上,初夏里,日头不毒,天色极好。咱们并肩坐着,你妙语如珠不断,我笑声连连。我都记得的。”
秦妍眼睛发沉,声音极轻缓,“是,我也记得的。你便只记得那时候就好了,往后那些年,千万别想起来。只记得彼此的好,到了下辈子,才敢去寻一寻。青萼,我,我若是早与你说这些话,你可还当我是姊妹,是知己?”
云千雪双眼不禁湿润起来,想起往昔种种,记忆中唯剩下秦妍待她的千般好,心中柔肠百转,只道:“咱们两个,从不是仇敌。”
秦妍安心的笑了笑,软软道:“那就好,那就……”话未说完,再没有动静。殿内一时无比的安静,滴漏一滴一滴的落下来,令云千雪觉得这声音太大,大的她听不见秦妍的喘息声。她心里害怕,可害怕过后,转瞬又是悲悯。
此时日渐西斜,从窗纱折进倾香殿里。博山炉中香气袅袅,殿中草药的气息渐渐散去,唯留甜丝丝的熏香气。
殿外脚步声阵阵,弦音不敢进门,躬身候在屏风之外道:“娘娘,何大人来了。”
云千雪透过那绣着《佳人图》的屏风望出去,外面影影绰绰,分不出是屏风模糊了视线还是泪水迷蒙。她自那大片大片血一样的梅花里,再瞧女子的眉目,似是看见秦妍一般。静默良久,幽幽道:“不必了,秦贵嫔,殁了。”
秦妍数年来缠绵病榻,如今骤然薨逝,倒并未让人太过惊讶。霍延泓念在秦妍入宫多年,又曾诞下皇长子,虽然做过许多糊涂事,可自己也冤枉过她。有意复秦妍贤妃的位份,赐她死后哀荣。
云千雪将秦妍的请求一直放在心里,可若要请霍延泓废黜她,总该给她一个说法。她思来想去,便向霍延泓说明秦妍在临死之际向自己百般忏悔,深觉自己罪孽深重。求皇上贬为庶民,死后再不葬入皇陵。
霍延泓心觉这件事儿太过怪异,自是想不通莫无名那一关窍,寻思了一番才道:“怕是贤妃怨怪朕当年冤枉她,后来真相大白,也不曾复她的位份。这么些年,朕终归是对不住她。”云千雪也不多做解释,霍延泓喟叹一番后,思来想去,索性将秦妍的身后事交给云千雪。将乌兰图娅作为贤妃下葬,如此倒也算是让乌兰图娅能早些入土为安。
秦妍与乌兰图娅颜凋敝归尘土,时长令姜子君感怀不已,私下无人之时,忍不住慨叹道:“当年入宫的这么些人,如今已去了三个。秦妃还不到四十岁,竟这般早亡,实在是……”她未将话说下去,只沉沉一叹。
云千雪却倏地说道:“如今苏家的事儿她已向我说明,并非秦家所为。如今只剩下贵妃、诚妃、纯妃三人。”
姜子君收回思绪,凝目,轻缓一笑道:“假装那瞎眼老婆子的人已经找到,只等那幕后主使自乱阵脚,狗急跳墙。”姜子君说着,不禁掰着手指头数到,“算算日子,该进京了。从青州进京,这一路都平安无事,想来就是在这几日动手了,等消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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