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费了好大的力气,请内府局的同乡查下去。他在宫外,那酸梅刚上车的时候就拿出来试了,已经染上了红果汁。问题出在送酸梅进宫的铺子里。可再深查下去,就查不出来了。”
绿竹压抑不已,又惊又急的说道:“手都伸到宫外了,这得打点多少的人,费多少的力气?”
云千雪禁不住一笑,清凌凌的,眼神温然漫过小回子满脸的愁容,幽幽道:“哪儿用得着费什么旁的心力呢,宫里一切如常。从送酸梅进宫,再到宫中的宫人,都不必打点。如此才更妥善,就算真发现,能如何?宫外的铺子,难不成还能存心害宫里妃嫔的孩子吗?到时候一个没注意,揭过去也就罢了。”
绿竹紧紧的皱着眉,不甘心的说道:“总脱不开宫里人的指使,奴婢就不信,一点儿蛛丝马迹都没有?叫京兆尹捉起来!”
云千雪不以为然的笑起来,反问道:“捉起来?凭什么?”
绿竹气鼓鼓的说道:“就凭她们给小主的酸梅里搀了红果汁!”
“捉贼要见赃,他们行这些事儿的时候必定极隐秘,又是在宫外。咱们在宫里束手束脚,就算想使力也不知道怎么使力。何况,能给宫里供应东西的,都是皇商。别瞧是个小小商铺,其背后盘根错节。牵涉到皇族世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岂是你想动就能动的呢?”
云千雪说着,眉心不觉蹙了起来,这件事儿到真是难为她了。若说是宫里的人,那么抓住动手脚的,顺藤摸瓜,扯出萝卜带出泥,只要一举抓个现行,谁也跑不了。可这酸梅从源头就出了问题,便越发查不明白,更是无从下手。云千雪放下手中的银筷子,一味的蹙眉也不说话。
“可知道这商铺是哪家的?”李香薷仔细的向小回子问道。
“是皇商曹家,他们专司送进宫的食材,直接供给御膳房和六尚。这曹家也有些来历,上元朝那会儿,先皇英妃有孕,因着吃食出了问题,便换了原来的皇商,由曹家接手的。如今算算,曹家在这一块儿,已经几十年了。若非有本事,这么大的肥缺,哪儿能一直让他家占着!”
小回子细细的回着,话罢想了一想,又道:“听说,曹家的姑娘不久前嫁进了太原郡侯府,做了世子的侧夫人。”他说完,见李香薷面上糊涂不已,解释道:“太原郡侯是敦妃的娘家,这太原郡侯世子,是敦妃的娘家哥哥。”
绿竹咬唇,笃定的说道:“奴婢就知道,那敦妃不是个好的。之前毒蛇的事儿,就是敦妃家里沾手的,蹊跷的很!”
李香薷双眉动了动,问云千雪道:“小主,这敦妃有没有可能是背后陷害小主,又害了奴婢一家的人?”
云千雪也不能笃定,一壁挥手让人将膳桌撤了,一壁用帕子擦过手,道:“那铺子既然是曹家的,曹家终归是跑不了。可外面的皇商,为了自己的利益,在朝中也是左右逢源。不过,单单一个皇商家的姑娘,竟能嫁入士族高门,做了侧夫人,也是本事。若说其中是无缘无故的,哪儿说得过去!我也说不好,可能是有的,却也未必能说准。”
绿竹咬牙道:“必定是敦妃要利用曹家的便利来害小主,才允了曹家婚嫁之事。可真是不择手断啊!”
云千雪微微一笑,轻声慢语的说道:“士农工商,商人为末。纵使是皇商,那身份又能高去哪里?照比寒门庶族的官宦之女,更是上不得台面。若真是如此,曹家姑娘,也是大齐开朝头一人,以商人女嫁入士族的了。可真真儿的得脸!敦妃母家连这个脸面都不要了,这般‘忍辱负重’,不知心里打的算计是有多大呢!”
“可眼下,咱们该怎么办?”小回子看着云千雪笑靥深深,没了主意。
云千雪幽幽道:“还能怎么办?如今仔细盯着,小心防备罢了。难不成真让京兆尹去抓人吗?便是抓着了,刑讯取证一番,只怕早就漏出了风声。到时候胡乱交出个结论,不仅没有个结果,还让他们杀人灭口,再也没有了证据。”
绿竹大是不情愿,却也知道云千雪说的有理,只愤愤不平道:“真是便宜这些人了。”
云千雪勉强支起腰,起身缓步走到窗边,看着渐渐沉下去的日影,将天边的霞光映的一片血色,只抿唇道:“这一次侥幸逃脱,未必次次都能逃脱。”她沉吟着,一边抚着小腹,一边极尽温柔的与小回子说道:“这次的事儿便就此作罢,可曹家、去柳府知会一声,请卓大爷心里有个数。”她眉目衔着澹然的笑意,眼中却杀机毕现,轻缓道:“要害我孩子的人,一个都不能轻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