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人,你暂且与她同住在关雎宫中。至于旁的,平安诞下孩子再说吧。”太后话落,不觉有些欣慰的感叹道:“所幸,如今宫中的牛鬼蛇神去了大半。旁人,都是未成气候的。你如今已经有四个月的身孕,再安安稳稳的度过那六个月,便好了。”
太后从前对云千雪一直是莫名的冷淡,如今竟肯如此告诫开导她,又和悦的为她积极打算,实在让云千雪有些受宠若惊的意外。她喏喏应下,又到了谢。太后这才让踏月亲自送云千雪去关雎宫。
出了寿康殿的门,晌午的晴朗天色早已不在。此时阴云密布,重重叠叠近乎就要压向颐宁宫的殿檐斗拱。踏月让人取了伞,为云千雪遮着风雨,送着她出颐宁宫。
雨势并不是很大,淅淅沥沥打在油纸伞上。伞边儿折下雨水,些微滴落在云千雪月白绣着竹纹的衣袂上。似是为竹叶点上了晨露一般,晶莹剔透。
“太后已经让小回子与绿竹两人去关雎宫支应了,把宫所收拾好,让小主能立时住进去。”踏月恭敬的说着,一手举着伞,一手不觉扶住云千雪,让她稳稳的迈过颐宁宫仪门的门槛。
颐宁宫是整个启曌城中,除去建章宫外地势最高的宫所,是为了表明太后万人之上的高贵。
云千雪站在颐宁宫仪门最高的台阶上,东西六宫中重重飞檐尽收眼底。那明黄的琉璃瓦,让细雨打湿,不似晴日里被阳光照着那般刚强硬朗,而是难得的温软柔和。这沉肃又无比华丽的深深宅院中,住着天底下最至高无上的一群人。
在民间,住在同一屋檐下的是家人。可在启曌城中,住在同一屋檐下的,有许多时候都是敌人。一个个光鲜亮丽,闻言软语的面目下,不知藏着一个怎样戾气吃人血肉不吐骨头的巨兽。
踏月瞧着云千雪默然站在门口也不动弹,有些不明所以的说道:“下了雨,路上难免要湿滑。小主如今虽是采女位份,可太后也准小主以才人之礼。奴婢这就让人去准备轿辇,送小主回关雎宫。”
云千雪蓦地摇头,转身接过踏月手中的伞,道:“去关雎宫的路我认得,不必姑姑送了。”
踏月一愣,才道:“这条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太后既要奴婢送小主回去,奴婢怎敢惫懒!小主身怀有孕,难免要辛苦一些。自是需要有人扶着护着。”
云千雪双眉一动,扬起一个清亮又明丽的笑意,曼声道:“我自己一个人能安稳的走回去,请姑姑回过太后。这条路,我会走的很稳,很安全。若是路滑,就踏踏实实一步一步站稳了走。若是有石子,自然会踢开。不会绊了自己,更不会磕了自己。请太后放心便是!”
踏月松了手,将伞完全的递给云千雪。很是恭顺的福身,声音四平八稳,无波无澜,“奴婢恭送小主。”
云千雪客气又得体的颔首,最后撑着伞,一只手抚着小腹,那种万般爱抚又保护的姿势护在身前。她一步一步走的又慢又稳,在长长的宫道上越走越远。氤氲的水汽很快将她单薄的身影拢住。
见她的影子在宫巷的另一端消失了,踏月才回暖阁给太后复命。她将云千雪的一字一句,悉数与太后说了。见太后默默无言,只是不住的点头,忍不住疑惑道:“太后不怨云采女误了殿下,如今还肯如此开解教导,实在是云采女的福气。”
太后微微一叹,释怀的笑起,“自然是怨的,可她前后受了这么多的苦楚,也算是让哀家解气了。说来,她到底是絮儿一心爱护的侄女。哀家当年没护住朝歌,让她远嫁南诏。如今絮儿在世上的亲人,也只剩下她了。若是她再枉死,来日哀家下了阴曹地府。哪还有脸面再见端敏皇后?到底,哀家如今的安稳富贵,全是端敏皇后一手换来的。至于淅儿的仇怨,”太后语顿,慢悠悠的道:“当年她都已经被先皇赐死了,如何还能左右淅儿。哀家到了这把年岁,自不能在做糊涂的人了。淅儿走上了那条不归路,到底是被先帝的荣妃与兴王所误。只不过,如今这些人皆已经作古,哀家又能如何呢?”太后说着,语气里越发透出些无力与沧桑。
踏月忍不住道:“娶妻娶贤,当年雍王妃以永安郡主与雍王之事相要挟,让太后不得不默许让给她嫡妃的名分。如今又时时在太后面前攻讦永安郡主。奴婢只觉着,殿下之不幸,也与她脱不开关系。”
太后蹙眉,也是有些悔不当初的样子,最后只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如今孤儿寡母,年轻轻的守寡,这么多年,也算是个可怜的人了。好在咱们君念,是个最听话懂事的孩子。”
踏月笑着应了,难免又夸赞了霍君念一番。
太后只是抿唇不语,听着窗外潺潺的雨声,恍然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