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最后又一饮而尽。
一旁芷安恍惚间觉得这个男人喝的是烈酒,她瞧得出这是一个人刹那的惆怅和惘然,心道他果然已越来越像一个人,她低下头,安慰道:“丹夫子身负儒道,或许,未必就真的已经死去。”
张辰摇头,“你不明白,或许我也不能理解,如夫子那样的人,他既然做好了进谏的准备,就也已经做好了死去的准备,更何况,儒道并不能让一个人的肉身得到任何改变,他若一心求死,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一心求死?”芷安发出疑惑,心下暗道,就算那位夫子明知进谏会失败,又何必以死明志?
张辰说道:“这就是我说你我都不明白的地方,有一句话我曾听别人说起过许多次。”
“什么话?”
张辰看向不远处那两个兀自叹息的穷书生,他说:“唐国自古以来,有为民请命的高官,有深埋青山的忠骨,有舍身成仁的英雄,有不畏强敌的将士,有此刻以自身性命做了千百人心头烛火的圣人,这就是唐国的脊梁。(1)”
芷安还待再问,张辰已接着说道:“我早猜到这位夫子会做些什么,却没想到短短一日就天人永隔。这位夫子,是我兄长朱重三的恩师,可惜我这位兄长,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他说话的时候看向长安的方向,心头暗道:这位皇帝,还真是该死。
书山下。
叶芳等人看着三名夫子上山的背影,看他们白发苍苍却脚踏实地地逐渐远去,心头一时竟觉不忍。
尤其是叶芳,他曾偷偷听过皇帝和大监司的几次谈话,知道这位陛下对天宫塔是何等执着,他知道丹夫子的死必有蹊跷,一时对宫里那一位的嘲讽更深。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传来一人的声音,“三位夫子,尽管下山。”
叶芳回过头来,只见是风尘仆仆的朱重三。
他不是第一次和朱重三打交道,但从未见过他如此愤怒。不只是愤怒,还有双目爬满的红血丝,他知道,那是因为痛苦。
叶芳暗暗叹息一声,心头几番犹疑,最终还是上前,“朱将军,这是圣上的旨意。”
朱重三的拳头却已经抡了过来,刹那有气吞万里的决心和威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