堆开不出花来的假树,放弃亲眼见到真树的可能吗?”
“你在这里呆多久了?”安德鲁问道。
他的声音不再是童音,少了清澈与天真,多了阴沉与疲惫。
“差不多一天。”
“差不多?一天?”安德鲁摇了摇头。
他不再看席云一眼,也没再说话,只安静地让开了位置,每走一步,身形便高大一分,挡着出口的绿藤随着他的离开,逐根撤走,将一人多宽的后门让了出来。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席云站在他身后说,“你觉得我只在这呆了不到一天,还没体会到这地方的可怕,你觉得我根本活不了多久,你觉得我居然还有闲情种一棵半年后才能开花结果的树,简直是盲目乐观。”
“但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就是要乐观。”席云说,“哪怕下一秒我就凉了,这一秒我也要乐观,多活一秒,我就多一秒希望,说不定就有奇迹出现呢?”
*
“说不定有奇迹出现呢?”
年轻的科学家满目坚定,将项目申请表格和研究报告往桌上一推,“前人没有研究进展不等于以后不会有进展,我申请启动抗污染植物研究项目,第一阶段为期两年,有关可行性的讨论我已经详尽地写在报告里了,您可以看看。”
坐在办公桌后的院长翻阅着报告,“唔……用杰里费斯树作为研究载体?”
“是的,杰里费斯树是当前对恶劣环境抗性最高的树种。”
院长点了点头,给他签了字,“行,试试吧。”
“目前已知的28590种高抗植物都与杰里费斯树杂交了一遍,其中有32种有突破的可能,将对此开展重点研究,请追加一下项目经费。”
“方向可能需要稍作调整,不同土壤对抗污染树种的抽芽有不同的刺激作用,请追加一下项目经费。”
“方向还需要再作调整,化肥对抗污染树种的抽芽率具有极高的辅助作用,请追加一下项目经费。”
……
“安德鲁。”院长没有再拿起他的经费申请表,“项目终止吧。”
安德鲁皱起眉,“作物已经可以在低污染区稳定抽芽,我们现在随时可能突破,为什么要终止?”
“稳定抽芽的代价是什么?天文数字的经费。”院长拍了拍经费表,“烧了这么多钱,就只在低污染区抽个芽,现在的污染区还有几个只有低度污染?十年了安德鲁,你的才华在这个乌托邦一样的项目里被埋没了十年,该止损了。”
“我不介意用一辈子来……”
“我介意!”院长在桌子上落下极重的一掌,震得桌上的东西齐齐抖了抖,“研究院请你来不是养着你乱烧钱的。”
“可是人类的未来……”
“不要跟我谈这种天真的个人英雄主义,你我只是时代洪流下的一颗石子,再怎么扑腾也翻不起多大的浪花,没有必要自寻烦恼,非要给人类命运一个交代。”院长声色俱厉地说,“但是我们需要向纳税人交代,抗污染植物项目必须终止。”
安德鲁脸色几经变换,最后说道:“最后一个方向了,只要您批了这最后一笔经费……”
“必须终止。”院长寸步不退。
安德鲁抿了嘴,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握起了拳,“真的是最后一次了,这笔经费……真的没得商量了吗?”
“你要经费,我不是不可以给,院里对你的能力还是很看好的。”院长看着他的反应,放缓了语气,从抽屉里拿出了另一张表格,“经费可以批,但得是这个项目。只要你点头,这个项目就归你。”
安德鲁扫了一眼,没接过来,“洛狄忒?观赏性花朵?”他又无奈又好笑,“都什么时候了,还要花钱花精力栽培观赏性花朵?这还不如研究抗污染植物呢!”
“要我说多少遍?抗污染就是伪命题。”院长不耐烦地说,“你都搭进去了十年,怎么还没有醒悟?污染无解,不要再在这上面浪费时间了。”
“难道培育洛狄忒就不浪费时间吗?花个两三年,培育出一点用都没有的洛狄忒,就为了好看?好笑!”
“市场有需求。”
“市场对抗污染植物更有需求。”
“前提是栽培得出来!”
“我可以!”
院长双手环胸,靠到椅背上,“你这是在用纳税人的钱赌莫须有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