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韩老狗和马老五,杨利民,张诚正在尹书记那屋喝水说话,看到谢虎山进来,韩老狗和尹书记,马老五都把脸扭过去。
“领导没肚量啊,就是喝了点巴豆水,至于吗?”谢虎山厚着脸皮挨着杨利民坐下。
一群中坪大队的干部在公社等着领导的小车时,中坪有人悄悄进村了。
“家里有人吗?想跟您要口热水喝。”一个穿着军大衣,翻毛棉帽子,推着旧自行车的中年人站在中坪道边,扬起挎着的军绿水壶,朝着一处开着的院门里喊道。
堂屋的帘子挑开,陈大麻子从里面走出来:
“有,先进来吧,炉子上正烧着呢,说话也就该烧开了,烧开了给你灌一壶。”
“哎!谢谢啊!”对方朝陈大麻子笑着道谢,推着自行车进了当院:“蹬半天车子,可能是喝了风,肚子不对付,不然也不能跟您要口水喝。”
“没事,谁都有出门在外的时候,进屋坐会儿,外面冷。”陈大麻子撩着帘子,热情的招呼对方。
“合适吗?家里大嫂子啥的在家……”对方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
“就我自己在家,没事,你赶的巧,我烧完热水就要锁门走人,进来吧。”陈大麻子招呼对方进了东屋。
对方打量着家里的环境,进了屋坐在炕沿上,客气的从兜里掏出一盒北戴河要让给陈大麻子:
“老哥,抽支烟,谢谢谢谢。”
“啥烟?小北啊,你尝尝我这个。”陈大麻子看到北戴河,没有去接,而是从兜里取出一盒熊猫牌香烟,让给对方一支。
这派头让对方一愣,接过来看看香烟,又看看陈大麻子,陈大麻子已经又取出来一支叼在嘴里,正摸索火柴。
对方这才反应过来,取出自己的火柴先帮陈大麻子点上,这才又自己点了一支,随后吸了口烟,看看烟标,对陈大麻子问道:
“老哥,这烟不便宜吧,我都没见过。”
“津门卷烟厂生产的,燕京那边抽的人多,听说大领导们也有人抽这牌子,不过是特供的,老百姓买不着。”陈大麻子见多识广的说道。
中年人点点头,不过随后恍然笑了:
“嚯~那您这条件可以啊,看这屋里,又是收音机又是缝纫机,摆的椅子一看也都是好木头,还抽着好烟,别是装的吧,我从村口那边过来的时候,听那边有人说是今天啥领导要过来,你们大队让你们装的吧。”
“装?是得装,不过不是这么装,得装穷!我们大队长吩咐的,说是领导下来,那不能白下来,你装生活好能占国家便宜吗?必须得穷啊,得闹啊!我跟你说,但凡打肿脸充胖子的,那都是缺心眼,什么请领导放心,我们吃得好穿的好……纯扯淡!吃得好穿得很也不能跟领导说时候,必须是吃不饱穿不暖,会哭的孩子有糖吃。”陈大麻子听到对方以为自己是大队安排冒充等着领导检查的冒牌货,语气不屑的说道:
“那些大傻子嘴上没把门的,啥都说,这要是领导开着车从他们那边过,刚好听到要假装,肯定挨收拾,缺心眼,就得给他们朝死了记黑点,罚死这些王八艹的,一点不配合大队工作,没看我这条件好,都要锁门装家里没人吗,就怕领导推门进来看到收音机缝纫机啥的。”
“我也听说你们中坪现在过得挺好,真好假好啊?我这边没亲戚来的少,光是听赶集的人说,我家里一个兄弟的闺女到岁数了,人家给介绍中坪这边的小子,家里也不知道这边的具体情况,老哥您正好跟我说说,这闺女嫁过来不能受苦吧。”中年人夹着烟,一脸好奇的问道。
陈大麻子骄傲的撇撇嘴,伸出五根手指:“想什么呢,还受苦?嫁这地方来享福去吧,看房子还看不出来吗?哪个大队能有我们中坪家家户户这样整齐的房子?我跟你说,别的生产队我不敢说,至少我们三队,我估计明年最少一个壮劳力能拿这个数。”
“喔嗬~五百?”中年人瞪大眼睛,一脸震惊。
“这是我故意少说的。”陈大麻子把手收回去:“也就是我们队长不让大伙对外说,怕吓死别的大队,你家里亲戚的闺女能嫁中坪,放心吧,对了,给介绍的男方姓啥,我看看我认识不,帮你把把关。”
“说是姓谢?”中年人笑呵呵的说道:“我也不清楚,好像是姓谢。”
“那不能,中坪姓谢的少,这边姓谢的到岁数结婚的就一个,就是我们大队长谢虎山,他有媳妇,要是旁边那庄,谢老二的孩子倒是应该也有合适的,不过具体我不清楚,你问好了,别不是中坪,是旁边那大队的,那就是坑人了,虽然离得近,但是工分价值距离中坪可差远了。”陈大麻子听到对方说姓谢,认真思索了一下,中坪谢是孤姓,如今适龄未婚男人也就是谢虎山一个人。
但也保不齐有缺德的媒婆,故意把中坪旁边的大队含糊不清的说成是中坪,糊弄人家姑娘。
中年人点点头:“那我回去再让他们家里仔细问问,对了,听老哥你的话,你们大队长还挺年轻,年轻人能服众吗?”
“切,能服众吗?我们队长那是什么人,没看过我们队部门口的告示栏吧,好家伙,黑红榜都整出来了,不服真不行,这手段谁能想出来,拿对待汉奸的方式对待群众,可你别说,如果表现好,真给奖励,一手棍子一手甜枣,那叫一个溜,大伙背后虽然骂,可是也真夸,过去打媳妇的男人,妇女主任去多少趟怎么哄怎么劝都不好使,他去一趟就给治好了。”陈大麻子弹了一下烟灰,嘴里说道。
中年人好奇的问道:“大小伙子还能做妇女工作,这种事不好调解吧,他怎么治的?”
“怎么治的?你都想不到,他吓唬男人,说大队安排男方去外地搞副业,最少两三年不能回来,让对方放心去,回来保证你媳妇能给你添俩孩子,要不今天你打死你媳妇,彻底绝了这种可能,要么今天开始就别再打媳妇,只要敢打,肯定送走,你不去就是不听大队安排,年底分红,口粮这块挤兑死你。”陈大麻子嘿嘿乐着介绍道。
中年人皱皱眉:“他不怕人家丈夫翻脸打他?”
“嗨,农村打媳妇的,那都是外面窝囊,只敢窝里横的主,但凡有骨气,谁拿媳妇撒气,哪个不是去外面找茬打架出气?都是外了受了气不敢找对方麻烦,喝两口猫尿回来拿媳妇撒气的货,欺软怕硬,他怕大队真给他弄外地去,到时候别的男人排队给他媳妇送温暖,所以后来最多就是骂,不敢再动手,因为都知道我们队长这小子真拉得下脸,说到做到。”陈大麻子说道。
“你刚才说的汉奸和黑红榜,就是武工队给汉奸计分那套,他给老百姓用上了?”
“可不是嘛,这招老他妈损了,要不过去汉奸都害怕呢,现在大队的大伙都不敢随地尿尿吐痰了,哪还有天理,水开了,我给你灌水去,灌完了我就锁门去集市那几个卖虾皮的副业摊转转。”陈大麻子笑着说完,此时堂屋炉子上的水壶响了起来,他起身拿起水壶要帮对方灌水,顺嘴跟对方问道:
“兄弟,你这一看跑远道的,是打哪来的?”
中年人夹着香烟,声音平静:“从尧山来的,从您这喝口热水,去中坪公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