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谢虎山取出香烟叼在嘴里,无语的摸索着自己口袋,小声对韩红兵说道。
过了一会,韩红兵把脑袋扭过来,主动取出自己打火机帮谢虎山点燃,压低声音问道:
“那我要跟人家女同志说有事,应该说什么事?”
谢虎山凑上去就着火焰点燃香烟,美美吸了一口:
“去书店肯定是去买书,你就跟人家女同志说,同志你好,我想买本书,您受累帮我找一找,人家肯定问你,想买什么书,这不就能顺势聊起来了嘛?”
韩红兵恍然的点点头,随后又问道:
“那我买本啥书?《渡江侦察记》《激战无名川》这种行吗?”
“讲述英勇战斗的,你觉得那姑娘就算愿意跟你聊,知道怎么聊吗,她能跟你讨论用哪种战术指挥部队攻下敌人阵地啊?”谢虎山瞥了韩红兵一眼,满脸嫌弃。
韩红兵犹豫一下,又报出個自己喜欢看的书:“《广阔天地炼红心》呢?”
“那他妈不是小人书吗?那姑娘看的是《罗马尼亚诗歌集》,甭问呐,最少高中文化,搞不好家里能有大学学历的知识分子!因为她爱看书,才把她特意安排在这种地方工作,你跟这种博览群书的姑娘说给我来套《小兵张嘎》小人书,那他妈是想这辈子都别指望人家姑娘搭理你。”谢虎山气得直捂心口。
韩红兵对谢虎山催促道:“别废话,赶紧说,我该买什么书?”
“最次也得是《青春之歌》这种,但我估计人家姑娘长那么漂亮,搭话的男同志肯定不少,绝大多数想搭话的,肯定都选这本书,你要也说这本书,估计没什么戏,城里小伙都挑不过来,能看上你个农村土鳖?”谢虎山吐了个烟圈,对韩红兵说道。
谢虎山说的《青春之歌》,可以说是广大城里有点文化的青年搞对象最常用的借口,因为这里面有志同道合革命青年男女的相知相恋情节,靠着用这本书借书还书,写信交流读后感,能隐晦的跟对方表白。
“说点儿能让我觉得有戏的。”
“实话,哪本其实你都没啥戏。”谢虎山不想说实话打击自己兄弟,走到吉普车的后斗从一堆书里翻出本六二年出版的《石川啄木诗歌集》,随后走过来把这本书递给韩红兵:
“这本吧,一般不是真心喜欢文学的,没人买。”
韩红兵疑惑的接过来翻了翻:“你喜欢文学啊?不然买它干啥?”
“我喜欢姑娘,这书是鲁迅同志他哥翻译的,人虽然操蛋,但翻译功底好,里面全是好词好句,看几页背过来,如果有机会遇到城里姑娘,直接找机会说出来,用来侃晕她们。”谢虎山理直气壮的说道。
韩红兵理解的点点头:“所以我就跟姑娘说,要买这本书?”
“那能行吗,你得先把这本书背个七七八八,然后再去的时候,得带个信得过的人,比如马三儿,大喜他们,让他们先一步进去,把书店所有这本书的存货都买走,然后你就可以登场了,找她买这本书,她肯定对你说没货,刚好卖光了,这时候你怎么办?”谢虎山用引导性的语气对韩红兵问道。
韩红兵看着谢虎山示意自己大胆些的目光,慢慢开口说道:
“我说……我喜欢文学诗歌,让女同志给我推荐几本其他的?”
谢虎山满意的点点头:
“对了,这不就可以聊了嘛,你得说这本书你看过,很喜欢,但之前没钱买,现在有钱了,想买,让人觉得你是爱书之人,然后跟你聊诗歌,记住,一定要真的能背出几句经典诗歌,让人姑娘对你印象深刻,你要是没背,两句话就露馅。”
“背,回去就背。”韩红兵抓着这本诗集,语气肯定的说道。
谢虎山继续说道:
“如果聊的好,姑娘哪怕对你没兴趣,但对你聊的诗歌感兴趣,你也可以说,跟人家女同志互相留个通信地址,千万别说是要当笔友,还不够格,吓住人家,你就说聊得很开心,希望人家女同志帮你个忙,如果自己想买的那本书来货了,能写信通知你,你到时候再来买,这样故事不就开始了嘛。”
“老杨和他媳妇怎么勾搭的,不就书店看书勾搭的嘛?他看《水浒传》,他媳妇看《金瓶梅》,俩人天作之合。”
杨利民刚好在旁边走过来活动着腰杆,听到谢虎山又拿自己和对象调侃,开口骂道:
“滚!你小子胡说八道!我早晚收拾你!”
韩红兵则在旁边拿着那本《石川啄木诗歌集》,领会的点点头。
那边,张诚已经麻利的把车开出去兜了一圈又开了回来,从副驾驶上走下来的尹书记,一张老脸几乎乐的快要放出光来。
不容易啊,自己当中坪公社书记这么多年,总算有一次坐车出去没遇到半路熄火的经历。
谢虎山不怎么懂这种老式吉普车,但张诚不同,他是军人转业,在军队就没少摆弄这种车,下车就兴奋的走过来跟谢虎山说道:
“小杨书记的岳母说话一点水分都没有,绝对是领导专车。”
谢虎山看着师傅一脸的得瑟,疑惑问道:“怎么看出来的?我看这车和上次我半夜去县城坐的钢厂那辆吉普车没啥区别啊?”
“你小子能看出来个屁,以为会开车就懂车了?”张诚撇撇嘴,看着其他人又爬上吉普车去感受,嘴里对谢虎山说道:
“这是1974年出厂的正儿八经外贸款,本来是半成品运去港岛,在那边攒成整车再开卖,减震,发电,风挡,仪表这些都换的进口货,发动机也不是国产的,我看了看,是小鬼子的SD220柴油发动机,在部队,团以上才能见到这种外贸款,保养的也好,我觉得你要不给小杨书记两口子磕几个响的,都对不起他帮你买到这辆车,别说八千五,就这车,再加两千块也不愁买主。”
一群人正围着车聊天,刚刚回轧钢厂的马三儿又蹬着自行车跑了回来,对公社大院里的谢虎山喊道:
“那个姓李的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