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操马:“操马!”
操马放下水瓢:“三哥,干啥?”
操马这孩子在钢厂干了几个月的活,如今已经和上学的同龄人大秀,韩老三气质完全不同。
皮肤黢黑,孔武有力,不仅在钢厂没人再拿他当半大小子,如今回生产队干活,也已经开始被算作青年劳力。
谢虎山从腰里解下一把钥匙丢给操马:
“去,带老猛回厂子,去我那小库房搬两箱汽水回来,谁先割到那头谁先喝汽水解渴,再问问老猛都喜欢什么,看上什么让他拿什么,算是副业组表扬老猛同志对砖厂发展献言献策。”
“得嘞!”操马接过钥匙,招呼老猛:
“好家伙,猛哥,跟我走吧,你可掏上了,三哥那小仓库……啧啧,我怎么想不出什么帮三哥挣钱的主意呢。”
俩人朝着地头走去,大秀一听,顾不上继续吃饭,朝着谢虎山踊跃报名:“哥!哥!我也去跟着搬!”
她早就知道自己哥哥有个小库房,奈何一次都没有见识过,此时听到谢虎山让操马带老猛去搬汽水,连忙举手要跟着一起去。
看俩人走的急,顾不上得到谢虎山同意,喊上韩老三和其他几个半大孩子,追了上去。
看到有人跑,马老五又开始大喊让他们回来干活。
第一天割麦子,年轻社员的情绪还是非常高涨的,奖励基本都是被年轻人拿到手。
但是从第三天开始,无论是速度还是劲头,年轻人就已经不如那些上了年纪的老把式。
就连大秀他们这群半大孩子,干活时脸上都没了笑模样,整个人的表情是麻木的。
三队的麦子靠着收割机在第三天帮忙割完了,如今三队的妇女同志由妇女队长带领去支援大队其他没割完的生产队,男同志则全天都在麦场干比割麦子更痛苦的活计。
脱粒。
男人们光着膀子,在麦场顶着最烈的日头靠人力和牲口拉碾子脱粒,再用木锨一下一下扬麦子,抖麦糠。
靠人力和畜力干到第五天,脱粒机才总算被领到三队麦场一台。
机器一到,那更是挑灯夜战,麦场中间立起拉好电线的电灯泡,像谢虎山他们这种精壮的男青年,会被安排两三个人站在脱粒机后面,迅速解开麦捆,把松散了的麦子朝着脱粒机的入口塞去,麦粒被轰鸣的脱粒机从前面出口吐出来。
其他人则拿着木叉或木锨,分站在机器前面的两边,用木叉把机器分离出来的麦糠麦秸挑到一边堆成麦秸垛,再用木锨把脱出的麦粒或拉或推到一边。
用时六天半,生产三队才算完成了麦收,只剩下晾晒这一道工序。
晒麦子相对来说轻松些,所以妇女同志撤回来负责帮队里晒麦子,刚脱完粒的男社员们则要再度抄起镰刀,继续去帮其他生产队割麦子。
整整用时十九天,中坪大队下属十九个生产队才算全部完成了麦收任务,各队麦场都堆上了小山一样黄澄澄的麦粒。
麦子变成麦粒,就不那么急了,因为遇到下雨,哪怕来不及装麻袋,各生产队也都有塑料苫布用来防水,只等日头把麦子彻底晒干入库,等待交公粮。
这种活,队里的老把式们就能干的过来,不用年轻社员们主动开口,马老五和老把式们,就主动催着年轻人这几天好好歇一歇。
不过谢虎山在家里没能休息好,因为大妈瞧着他不顺眼。
“虎三儿,你能耐了啊,老谢家从你爷那辈开始算,没这么不像话的!你怎么好意思的?”大妈一边在堂屋帮谢虎山搓着脏衣服,一边朝着西屋的谢虎山骂道:
“你问问你大爷敢跟你似的摆大老爷谱吗?自己没长手?你是不是觉得当个治保主任就出息了?这么指使人家桃子?”
西屋内,谢虎山坐在炕边,两只脚泡在热水盆里,低着脑袋不吭声。
其实没啥大事,就是桃子看他因为收麦子,累得两条胳膊都肿了起来,两条腿更是因为长时间蹲在地上,小腿严重浮肿,按一下就是一个坑,所以桃子端一盆热水过来,帮谢虎山洗脚解乏。
他这段时间晚上住工厂办公室,平时桃子则跟奶奶一起住,今天因为桃子帮谢虎山洗脚,天都黑了还没回去,所以奶奶打发大秀拿着手电筒去厂里看看,担心天黑桃子走路崴了脚。
大秀到了厂子里,就看到桃子正给自己哥哥洗脚,回去就告诉奶奶和她妈了。
大妈一听就气炸了,把谢虎山拎回家里一顿骂。
她不管谢虎山在外面多威风,但家里如果犯错,她这个大妈肯定就要管,而且陈春香觉得这事非常严重,不符合老谢家的家风。
谢家从谢虎山爷爷那辈哥六个开始,说六对夫妻都没有红过脸可能不现实,陈春香也不知道是不是全都尊重媳妇,毕竟有两个长辈她也没见过。
但她见过的那四个长辈,绝对没有这么跟媳妇摆谱的。
等到了她嫁进门,谢启茂这一辈的谢家男丁,不说全都对媳妇知冷知热,但起码知道心疼媳妇。
比如自己丈夫谢大茂,虽然缺心眼儿,还是个半聋,嘴里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但打死他也肯定干不出这种让自己伺候洗脚的事来。
还反了他,敢这么想,陈春香都得把脚丫子给他烫掉!
现在谢家可出息了,侄子当个治保主任,当个厂长就敢跟没过门的桃子摆谱,这要是结了婚还了得?
“春香啊,别骂他了……”奶奶在东屋忽然开口。
陈春香本来正数落侄子,听到婆婆的话忽然一愣,婆婆偏心孙子,但规矩上却不偏,孙子该管教的时候绝对不插嘴,今天这是怎么了?
“妈,这事可不能惯着他,传出去人家笑话咱们谢家不懂教儿孙,任由儿孙欺负媳妇。”陈春香开口对婆婆说道。
“大妈……”桃子此时从东屋门帘后慢慢探出个脑袋,跟犯了大错一样,对陈春香小声说道:
“是我要帮三哥洗的,不是他让我洗的,真的。”
“愿意也不行,不能惯,听大妈的,对他好不在这种事上。”大妈压低声音对桃子说道:
“要不然有你受气的时候,这小王八蛋可没良心了,懒着呢,十九了,还得我和他奶给他洗裤衩子,你要让他当惯了大爷……”
院门外,操马蹬着自行车朝里面喊:
“三哥,回厂子吧,你上回说的那谁来了。”
等谢虎山赶回轧钢厂,才发现原浭阳县国营制管厂副厂长,现任县国营拔丝厂厂长李兴元连夜让司机开车拉着他赶过来了。
“李厂长。”谢虎山推开办公室的门,对里面一点儿不拿自己当外人,正动手泡茶的李兴元笑着打招呼。
他和李兴元现在算是合作关系,对方帮轧钢厂联系了不少废钢,他则让宋铁生帮对方加急安排拔丝厂车皮,算是各取所需。
“虎山兄弟,你轧钢厂这段时间应该挣了不少,办公环境也该改善改善了,怎么还喝茉莉花呢?”李兴元拿起茶叶罐晃了晃,对谢虎山笑着说道:
“晒黑了不少,麦秋看起来累人呐。”
“天热,花茶去火。”谢虎山坐在办公桌后,看向李兴元:“怎么李厂长天黑还特意跑一趟,有事吧?”
“嗨,有点事,你们大队有没有兴趣开个制管厂?”李兴元开门见山,对谢虎山说道:
“我还没吃饭呢,咱们哥俩整点,边吃边聊?”
谢虎山点点头:“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