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线头,小声对桃子嘀咕道:“听到男人和别的姑娘连介绍信都开了,招待所住过一间屋,还跟没听见一样。”
桃子摘下顶针活动着有些酸的手指关节,瞟了一眼正跟三胖描述火车长什么模样的谢虎山,笑着对韩红贞说道:
“三哥不是说了嘛,他让那姑娘把介绍信撕了。”
“住一间屋也不生气?”韩红贞看到桃子那副不往心里去的模样,提醒道:“不能他说啥就是啥,你得管管他。”
“一间屋睡了就一间屋睡了,三哥心里没鬼,他心里要是有鬼,就得跟相亲装拽子那事一样,别说主动跟我坦白,就是我给他上大刑,老虎凳辣椒水,也别想撬开他嘴。”桃子笑着对韩红贞小声说道:
“奶教过我怎么分辨三哥是不是说瞎话,她说三哥这个人说话的毛病是报喜不报忧,他没说的事,你问他,他还轻描淡写告诉你,肯定是瞎话。”
“他那会儿说半夜乌漆嘛黑,三个人误打误撞就跑过去了,肯定不是真的,要是真那么容易,大伙还不都跑过去?”
“可这事他不愿意说,我也就不问,人平安回来比什么都强,别的事由着他,他心里有数。”
韩红贞听桃子头头是道的说完之后,有些感慨的说道:
“六奶眼光真好。”
桃子活动完手指,把顶针重新戴回去,继续低头纳着鞋底,笑着说道:“是我命好。”
屋子里正聊着天,院子外面响起了脚步声,不过趴在堂屋的大黑既然没有发出动静,显然进来的就是熟人。
果然,门帘一挑,金满仓和姜大通从外面走了进来。
桃子麻利的收拾针线招呼两人还准备继续听谢虎山说烤鸭的二桃和三胖:“回屋睡觉,别耽误三哥和队里说正事。”
“去吧,回头我带你俩去燕京吃烤鸭,说话算话。”谢虎山也开口许诺。
等一群女人孩子离开之后,金满仓和崖口生产二队队长姜大通这才挨着炕边坐下,老姜看到好久不见的谢虎山,嘿嘿笑着打招呼:
“三哥。”
姜大通是典型的老实农民,忠厚正直,在崖口也算是有口皆碑,品行端正的人物,而且当上生产二队的队长后更是兢兢业业,再加上跟中坪合办的砖厂买卖红红火火,队里有了进项,更是让大伙心服口服。
“姜叔,喊我虎三儿就行,别客气。”谢虎山笑着说道。
老姜对谢虎山说道:
“喊三哥挺好,习惯了,咱大队现在一听三哥这俩字,都知道是你,那啥,三哥,我和老金大哥是有点事想跟伱商量商量……先说好,你可不能生气,大不了当我没说……”
谢虎山看了眼旁边陪坐的金满仓,自家老丈人被谢虎山看一眼,主动坦白:
“大队喊我俩去开会,书记说,我们大队的其他社员也想干砖厂,可不是要抢中坪的买卖,我们不是那没良心的人,是……”
“想跟我商量商量,再盖几个窑,让大队其他人也能进来挣点儿补助?”谢虎山接口说道。
晚饭那会儿金满仓就已经和自己说过最近崖口大队的情况,每到春天青黄不接,就是崖口最难挨的季节。
每天都有几十个岁数大的老人带着自家小孩走个二三十里地,去其他公社,大队要饭,进门孩子就跪下磕头唱要饭歌。
桃子爷爷奶奶活着的时候,带着桃子,二桃都去要过饭,桃子到现在还记得崖口的要饭歌怎么唱呢。
“喝苦水,吃菜糠,有儿不娶西山女,有女不嫁崖口郎,叔叔大爷,婶子大娘,您老行行好,给口吃的吧!”
金满仓刚陪谢虎山吃完晚饭,老姜就急匆匆喊上他走人,现在才回来,所以谢虎山已经大致猜到了俩人去了哪。
今年崖口虽然还有人因为缺粮食吃,带着孩子出去要饭,但心情不太一样,因为崖口生产二队几乎没有人出门要饭,要饭的人都是生产一队的社员。
原因就在于,砖厂干活的人基本都是生产二队的人,每天都能挣一毛五的补助,听起来不算多,可是从冬天攒到现在两个多月,那每个人手里都有了十来块钱的积蓄。
不要小瞧十来块钱,不说买莜面,就算是去买崖口人眼中奢侈的黑面,那也能买大几十斤,家里多出这么多粮食,谁还愿意让自家老人孩子去外面给人家磕头,求人家可怜?
甭问,肯定是崖口新任大队书记知道自己来了,让两人过去开个会,回来问问砖厂是不是还能多开几个窑,让更多的崖口社员来砖厂干活,赚些补贴。
两人听到谢虎山的话连连点头,老姜对谢虎山说道:
“看着自己家里吃野菜,别人家里吃莜面,吃黑面,大伙都坐不住了啊,新选上来的大队书记跟您没交情,不好意思直接上门,所以托老金大哥和我想问问三哥,看看咋能让大伙也都能吃上口粮食,哪怕大人不吃,给孩子挣口正经吃食也行,大队书记说了,只要三哥能帮忙找点活干,让我们干啥就干啥,让他过来给你作揖鞠躬都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