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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六,刚刚七点多钟,杨利民就去谢家掏谢虎山,没想到扑了个空,问了奶奶,才知道这货去了药王庙。
等他骑着自行车赶到药王庙时,谢虎山正跟小老道沈默收拾东西,准备去拜访小老道的两位师兄。
小老道那两个师兄是懂用传统方法搭窑烧青砖的,之前的玉皇庙院墙破了,都是道士们自己烧砖修缮。
“人家崖口那边都传开了,说你要让桃子她爸当生产队会计,桃子她爸都不认字,你怎么想的呢?你能不能注意点儿自己的形象,大队韩书记刚和我说完,说看在你小子给大队和公社拿了荣誉,岁数也够了,大队党支部想发展你入党。”杨利民捏住车闸,没下车就朝谢虎山郁闷的斥责道:
“而且你在人家大队干啥了,这两天你在崖口的流言蜚语都传中坪来了,这闲话一传开,大队还怎么考虑你,这点儿流言就把伱的入党前考察给搁置了!”
杨利民觉得谢虎山这犊子有些时候能和自己配合非常默契,可有些时候又跟阶级敌人一样,想法背道而驰。
自己跟他说了无数次,再想干点儿啥事谢虎山一定要提前告诉他一声,免得他最后知道容易被动。
可这家伙就跟聋子一样,韩书记和中坪党支部本来正讨论发展本大队优秀青年入党的问题,谢虎山的履历无可挑剔,荣誉,能力甚至是家庭成分,都符合条件,本来是板上钉钉的事。
结果崖口那边不知道怎么传出了一条消息,连中坪公社尹书记都收到了耳闻,说中坪姑爷堪称电影里面的反派南霸天,在崖口大队说让谁干啥就干啥,能让自己连算盘都不会打的老丈人当会计,把集体的钱朝自己兜里揣。
这事还怎么往下进行?哪怕是固执护犊子的韩书记,都明白这个传闻已经足够让谢虎山近一年内与入党无缘。
“我求求你了,老杨,放过我吧,我这种人入党就属于……总之呢,我面貌是群众挺好,我现在还不能保证能以一个党员的素养严格要求自己,再说,真入了组织,稍有不慎,故事容易说没就没啊!”
谢虎山一边帮小老道沈默撑着面口袋,一边抬头看向杨利民笑着说道。
杨利民运着气:“你少给我扯淡,会计那事是怎么回事?跟你有关系没有?”
“桃子她爸事儿少,换個别人当会计,天天跟中坪在砖窑的人打交道,那不得更战战兢兢,而且其他崖口社员要在砖窑干活,心里也害怕,这时候要是有桃子她爸在旁边客串会计和记工员,对他们能起到安抚的作用。”谢虎山抖着面口袋,嘴里说道:
“再说,他们那个破生产队,一天工分就值两毛多钱,有没有会计都多余,我给他们队扔五百块钱,都顶他们队一百多个社员加起来半个月的工分了,咋的,还怕我作假帐?”
“我作假帐都嫌浪费时间,有那个功夫还不如安排小老道给赵会计来几针,我把三队的财政大权抢过来。”
刚好赵会计从队部走出来,看看谢虎山,转身想要再进屋,迟疑一下,看向谢虎山:
“虎三儿,你刚才是说想跟我支副业组的钱来着吧?”
“叔儿,都是误会……”谢虎山露出个憨厚诚恳的笑容。
老登赵会计回屋拿起人造革皮包,窜出门蹬上自行车,哼唱着激昂有力的歌声:“我们走在大路上……”
自行车消失在拐角处之后,小老道沈默在旁边对谢虎山说道:
“我不可能帮你扎他。”
“下回早点说儿,别等他跑了再跟我说,跟我说有啥用。”谢虎山搓搓脸:
“还指望他把咱俩来回车票钱给出了呢,现在人跑了,你有……”
沈默目光坦荡的看向谢虎山,谢虎山主动把话咽回去,可最后还是没忍住,对沈默抱怨道:
“你下回再给人捏娃娃画Der,收点钱儿,好歹也是宗教人士,丢神仙的人呐,你现在和要饭的唯一区别就是要饭的人就大方跟人家说自己是要饭的,你,还虚伪的用化缘这个词骗吃骗喝,吃卤煮猪下水的时候不见你信神仙,一到没饭吃挨家蹭饭的时候,就跟人家老太太说自己是出家人。”
小老道也不往心里去,谢虎山爱说啥说啥,反正已经说好了,今年过年那天上他家蹭饭吃。
“你工资发了吗?”看着赵会计跑了,小老道又没钱,谢虎山把求助的目光看向杨利民问道。
杨利民很坦诚的说道:“给我妈和我对象寄过去了,剩下的存公社食堂换饭票了,就防着你借钱。”
谢虎山叹口气,低头从自己兜里取出一沓毛票数着:
“从马老五手里要点儿公款太难了,这是我费了大劲才给自己截留的费用,还是以给桃子发检举揭发奖励的理由,多给她发十块,然后桃子又返给我七块,就防着你们不借给我钱。”
杨利民对谢虎山说道:“那会计那事怎么解决?”
谢虎山没好气的骂道:“我截留十块钱还得截留自己副业组辛辛苦苦挣来的钱,你说怎么解决?桃子对我那么好,我对她的回报还能是先把我老丈人以作假帐的罪名给送进监狱养老?”
“说了谁当会计没关系,我就是怕干活的人害怕咱们中坪的人,有我老丈人在,他们不至于害怕,害怕遇到事也知道跟人说,我安排个不认识我的人,真要干活出了事,那个人敢和我说话吗?不得回家先把媳妇藏起来防止我发飙?”
“反正你总有自己那套歪理,入党的事短期内没戏了,那流言影响很不好,除了会计这件事,还有很多涉及作风和男女问题的,我都不好意思提,要不是公社领导都知道你不是那种人,你小子早就被拎过去让冯特派员审一审了。”杨利民说道,他看看沈默正整理的两小袋粮食,好奇的问道:
“看起来这是要出门一趟?快过年了还要出去?”
谢虎山点点头,对杨利民解释道:
“年前跟小老道去探望他两个师兄,还指望年后请他们帮忙教咱们队的人搭窑烧砖,这种活必须要当场手把手的教,火候,窑内空间掌握这些只是靠说几句,让人自己去尝试摸索,太耗时间和木柴。”
打发走了因为流言没能安排自己加入组织而气呼呼的杨利民之后,谢虎山跟沈默两人,一早搭队里的大车赶到了县城,再从县城长途公共汽车站搭车去西山距离白石沟玉皇庙最近的站点,然后又背着两小袋今年新收的粮食步行九里山路,终于在下午三点多,总算即将抵达沈默俩师兄修行的玉皇庙。
玉皇庙在谷里,所谓谷,就是四面都是山,此刻两人小心翼翼走的青石道都是老道们这么多年自己凿出来的,谢虎山走在小路上,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那就是沈默的师爷,师傅们为啥想不开,在这么个鸟不拉屎,人迹罕至的地方盖个小破庙修行。
周围也没有啥优美风景,跟洞天福地一点边都不沾,除了山就是树,方圆数里没有人。
说老道们兼职盗墓,用庙掩人耳目?谢虎山也不相信,谁家死人能埋这破地方,他不懂风水都能看出来这地方不适合埋先人。
四面高,中间低的地形,把祖先埋这里,跟把祖先直接埋井里或者埋鱼塘里没啥区别,等于年年夏天都得给祖先用雨水泡个澡。
“四师兄!”沈默终于走完最后一段青石小路,站在玉皇庙的庙门口,背着多半口袋黑面,嘴里大喊。
面前这处和药王庙规模差不多一样寒酸的小庙庙门打开,一个面相看起来六十多岁,实际真实年龄不到五十岁,脸上一把胡子,身上穿着补丁摞补丁的黑粗布道袍的道长罗诚行快步出来迎着自己亲手捡来养大的小师弟:
“都要过年了,你咋来了?”
“罗师傅。”谢虎山旁边开口打招呼。
他对沈默的两位师兄都不陌生,他和沈默小时候那会儿,两位道长还住在药王庙来着,只是后来才又搬了回来。
“小虎三儿,长这么高了?”罗诚行呵呵的笑着,单手拎着沈默的面口袋,又把谢虎山背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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