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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离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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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最糟糕的场面,不过如今一切都在按照先生的计划执行,唯独出现了意外。

    “先生叮嘱,此行我不可与使团中人有任何接触。”

    钱三表面不动神色,内心却是叹了口气,传音道:“元继谟必定会调查这艘紫青宝船……皇城司那些人会查到我的档案,一个在离国生活了二十年的方圆坊客卿,这份档案书楼准备了很久,不会露出丝毫破绽。”

    因为一切都是真的。

    若干年前,言辛执掌书楼之时,便开始了漫长的栽培。书楼花费巨大代价,心血,培养了众多棋子。

    钱三就是其中一枚。

    这样的棋子,一旦暴露,便再也无法回去。

    “辛苦你了。”

    谢玄衣道:“只不过……无需你暴露,眼下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谢真,你当真要离船?”

    钱三咬了咬牙。

    在书楼的计划中,是没有这么一环的。

    妙真,钧山。

    这两位高手,被接连引走。

    接下来,就是皇城司真正的截杀到来——

    钱三坐镇紫青宝船,隐藏身份,他所要做的,就是默默等待元继谟的到来。

    “我不走,他不会来。”

    谢玄衣默默望向江畔。

    “这一点,先生说了……”

    钱三焦急传音道:“倘若元继谟不来,那便不来好了,有些人,不是非要现在就杀。难道让使团太平渡过衢江,不是最好的结局吗?”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说得很对。”

    谢玄衣笑了笑,说道:“你家先生,的确算无遗策。可有一件事,他算错了。”

    钱三再次怔住。

    “有些人,现在不杀,以后会有很大的麻烦。”

    谢玄衣轻轻道:“元继谟和我,都是这样想的。”

    ……

    ……

    江畔,雾气尽头,铁骑伫立。

    “呜呜呜……”

    呜咽之声,自身下传来,披着黑甲坐在高大马背上的皇城司首座,默默俯视着眼前跪在江面的男人。

    “首座大人。”

    特执使雀契冷漠开口:“霍曲死了,他宗门中人都被杀完了。这是他唯一的弟子,名字叫瑄……”

    “不重要。”

    说到一半。

    元继谟便挥了挥手,打断了雀契的话语。

    他坐在马上,围着瑄乌兜转了一圈,轻声问道:“你师父死了,其他师兄弟也都死了,为何你还活着?”

    “……”

    瑄乌缓缓抬头。

    他木然仰望着眼前的男人。

    两人目光对视了片刻。

    江畔一片静默。

    “给你脸了……首座问你话呢!”

    一位皇城司密谍,奋起一脚,狠狠踢了过去,瑄乌被踢得失去平衡,一声闷哼,向前栽倒,面颊重重砸在泥泞中,给元继谟磕了个响头。

    元继谟嗤笑一声。

    “大人……”

    雀契带着轻蔑意味,低声汇报道:“这家伙拿了您的宝贝,这是想畏罪潜逃,幸好被抓回来了,否则不知要逃到哪去!”

    他双手捧着那烟雾缭绕的宝器“燎烟盏”。

    元继谟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淡淡道:“这不是什么值钱宝贝。”

    雀契眨了眨眼,但反应极快,连忙收回了轻蔑的话音:“……您的意思是?”

    “这家伙好像很年轻啊。”

    元继谟忽然说了个无关话题,他望向雀契,懒洋洋问道:“你修行到洞天境,用了多久?”

    “卑下……用了二十年。”

    雀契低下了头。

    “你的二十年,和他的不一样。”

    元继谟轻笑道:“豫州元气丰盈程度,远远无法和皇城相比。你早早就拜入皇城司,锦衣玉食,不缺元石,不缺资源……这个家伙是贱骨头,认了个没什么本领的师父,一整个山门都是废物,唯独他……竟然能修到洞天。”

    “这小子资质……的确不错。”

    雀契咬了咬牙,小心翼翼试探问道:“大人是想收他进入皇城司?”

    “皇城司不是什么人都要的。”

    元继谟摇了摇头。

    听到这,雀契稍稍松了口气,他连忙道:“临阵脱逃,私窃宝物,卑下这就杀了他!”

    锵!

    拔刀震鸣之声,被中途打断。

    元继谟翻身下马,同时伸出手掌,将雀契的长刀压了回去。

    “不……不着急。”

    元继谟蹲下身子,轻轻开口:“你仔细看。”

    “大人……”

    雀契神色困惑,不知道元继谟让他看什么。

    元继谟拽住瑄乌的头颅,使其缓缓抬起头,他带着悲悯意味,凝视着满脸都是鲜血和泥泞的年轻人。

    瑄乌的眼眸一片灰暗。

    “这是‘死人’的眼神。”

    元继谟带着笑意开口:“皇城司地牢审讯了那么多人,你应该很了解这种眼神才对……”

    雀契怔了一下。

    的确。

    这是将死之人才会有的眼神……皇城司这些年审讯了很多人。

    反抗越是激烈的人,越容易招供。

    哀莫大于心死,如果一个男人的眼神是这样的,那么他大概已经不在乎死亡了,这种情况下,酷刑失去了意义。

    “他知道,他无论怎么选,都是死路一条。”

    元继谟笑眯眯道:“真是个可怜人,要么死在谢真剑下,要么死在赤仙敲魂幡中,要么死在妙真佛国里……你往这边逃,应该也没想过活命吧,你知道皇城司一定就在江畔。你是刻意来找我寻死的?”

    “……”

    瑄乌面无表情,缓缓闭上双眼。

    锵的一声。

    刀鸣再次响起,元继谟伸手拔出了雀契腰间的长刀,一抹寒光倒映在瑄乌面颊之上。

    即便闭着眼。

    也能感受到凛冽的寒意。

    刀芒缓缓掠过,凝落在了眼皮之上。

    元继谟两根手指,擦拭着刀面,他在刀光倒映之下,默默注视着这个年轻人的灰暗面容,并没有出刀,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首座大人——”

    便在此时,江畔远端,有一只木船急速掠来。

    一位密谍的声音聚线掠来:“紫青宝船那边,分出了一只小船!有人单独乘船,正在向江畔靠近!”

    雀契低沉开口:“是谁?”

    “谢真!是谢真!”密谍道。

    锵!

    刀鸣再起。

    只不过这一次,是归刀入鞘。

    “……”

    瑄乌茫然地睁开双眼,他恍惚看着眼前的男人。

    “一心求死之人,何不苟活下去?”

    元继谟逆着天光站起身子,将长刀插入雀契鞘内,漠然说道:“本座今日心情不错……我不杀你。把他押下去,让他活着!所有人听命,衢江地带,有逆党结营,有邪修祸乱,弓弩手江畔待命,遭遇可疑人等,一律杀无赦!其余人等随本座登船,亲自清查此案,诛杀邪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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