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人发觉,领头一人低声道:“我等正是丐帮荆州分舵的弟子,在下罗文,敢问公子是?”
“黄沙道险,川蜀山高。”朱文琅沉声道。
那三个乞丐一听,更是又互望了一眼,点点头,低声道:“朱公子请随我来。”说罢那罗文起身领先便走。
“多谢罗兄。”朱文琅一拉唐玥,连忙跟上。却见剩下两个乞丐则见他们走出二三十丈远,便也起身远远地跟在后头。
“他们是丐帮的?”唐玥低声问朱文琅。
“嗯。”朱文琅点点头:“邛县出发前,我曾给周源老叫花和木头各写了封信,托邛县的丐帮兄弟转回总舵,木头的信送往山东,告诉他们大概的情形,还有咱们准备顺江东下回京师的事,还和老叫花约定了个暗语,这样我沿路可以找丐帮的兄弟打听最新的消息。”
“哦。”唐玥恍然。
那叫花子罗文引着朱唐二人七弯八拐地一路走出府镇,来到郊野的一座破庙之中。
“朱公子请。”罗文将手一让,仍是走在前头,进到庙中。
那破庙其实只是座破败的山神庙,庙墙上斑斑驳驳的红漆都已掉得差不多了,露出里面的惨白的灰泥,庙顶的瓦片也是东一片西一片,有些地方都已露出瓦下的檐子,走入庙中,只见正堂上那山神满身灰尘,山神前的香炉也是早已冰冷,还杂乱地插着几根未烧完的散香,阳光从屋顶中透下来,可以看到一根根灰蒙蒙的光柱,几块破布幛本是黄色的,却已显得灰白,显是沾满着土,地上是青砖石板,散乱地掉着些稻草,在庙的右边,也有一堆的稻草,一个百结衣打扮的中年叫花子正在和另一个小叫花子说话,听到庙门口进来人,略略诧异地朝门口望过来。
罗文将手一摆,指着那中年乞丐道:“朱公子,这位便是我们荆州分舵的副舵主,贺兰风贺舵主,江湖人称‘千钧棒’。”回头又朝那贺兰风道:“禀舵主,这位是朱公子。”
那贺兰风连忙站起身来,凛容抱拳道:“在下贺兰风,不知朱公子尊姓大名,这位小姐又如何称呼?来我丐帮有何见教?”
那罗文忙解释道:“舵主,这位朱公子说出了那两句暗语。”
“哦,原来是周副帮主所说的朱大人,这位便是唐姑娘吧?贺某不知,多有得罪,快请快请。”贺兰风已是换了一副笑脸,忙道。
“在下朱文琅,这位是唐玥唐姑娘,我们刚刚经三峡水路出川,想看看贵帮这边有没有什么新消息。”朱文琅也抱拳道。
“在下份属丐帮荆州分舵,并没有什么新消息——只是周副帮主曾有交代,说是要与公子一晤,令我等一旦得知公子下落,则飞报总舵,他老人家会亲自赶过来见你,想必确实是有事商议,只是不宜让我等分舵知晓。”贺兰风说得十分清楚,想来也是一位精明强干之人。
“周老哥要见我?他在总舵?”朱文琅惊喜问道。
“这个……在下也不知周副帮主如今在何处,我须得先将消息飞报总舵,然后总舵再将消息报到副帮主所在的分舵,告知副帮主,他再赶过来……不过副帮主应是知道公子出川的,还曾特意叮嘱过我荆州分舵留意,当不会离此太远,应该很快有消息,只请二位稍待数日,待周副帮主来此,在下自然带副帮主去找朱公子。”
“哦,我们如今住在城南夷水关码头边的悦君客栈,这几日都不会离开,若是周副帮主到此,还烦请贺兄通报一声。”
“此乃在下份内之事,朱公子不必客气。”贺兰风忙道。
果然,朱唐二人在这夷陵府中闲逛了四五日,走了些有名的景致去处,连那当阳的长坂桥也去看了看,却只是普普通通一座桥,怎么看也想象不出当年的张飞张翼德如何在桥上大喝一声,喝得河水倒流,喝退曹营数十万大军,看来恐怕还是被说书先生将一分夸大成了十分,越说越神,越说越离谱的原故,看得朱唐二人大失所望。
到得第六日上,还未等朱文琅二人出门,店中小二已是来报说是有客拜见,朱文琅心知定是周源来了,连忙赶下楼去,果然,贺兰风等在楼下。
二人忙跟随贺兰风一起又来到城郊破旧的山神庙中,果见“铁丐”周源正在那里与几名丐帮弟子说话。
“老叫花!没想到你来这么快,我以为还要几天呢。”
“呵呵,臭小子!老叫花正在襄阳那边办一桩案子,接到总舵传过来的信,就马上赶过来了。”周源闻声也是转过头来,嘻笑着回了一句,转头又看看唐玥,笑嘻嘻道:“今日不知该如何称呼姑娘了,不知是该叫你唐姑娘呢?还是该叫弟妹了?”
唐玥一下被羞了个大红脸,啐道:“呸!臭老叫花,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哈哈,先别急先别急,今日先叫唐姑娘再说,有你叫弟妹的时候,哈哈。”朱文琅笑道。
“呸,你们两个没一个正经的,都不是好人。”唐玥脸更红了,又啐了朱文琅一口。
“哈哈哈哈。”周源见状狂笑不已:“臭小子,以后可有得你受的了,唐姑娘,恐怕也只有你能拴得住这只猴子了。”
朱周二人对望一眼,同时大笑。
唐玥只是脸红,却是一句话也不敢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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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到你的书信之后,才知道你们在邛县遇袭,连唐佩儿姑娘都被断了手,不过现在看起来,你臭小子的伤势当是痊愈了吧?”周源一边说一边上下打量了一下朱文琅。
“已经没事了,你怎么知道佩儿的断了?我在信里也没说啊?”朱文琅讶道。因他出山之时,上官灵早就护着唐佩儿回唐门去了,并不了解唐佩儿的伤势的细节。
“上官灵那小子也给我写了书信。”
“木头?他怎么样了?他现在在哪?”朱文琅精神大振,忙问道。
“是啊,佩儿现在怎么样了?”唐玥也连忙追问。
“哦,约六七天前吧,上官灵又给我来了信,说是已将佩儿姑娘送到唐门,守了七八天,总算保住了一条命……不过武功却是差不多废了。他自己则马上启程回山东门中去……现在应当正在回山东的路上吧?”周源摇了摇头。
“佩儿……”唐玥一想到自己亲如姐妹的丫环受此磨难,轻呼一声,已是有了哭腔。
“对了,臭小子,咱们自少林一别,一直未见,你在信中提到你去了趟云南,又说那个少林普叶老和尚中毒的事是一个叫天一盟的干的,还说丽娜那小丫头又回云南去了……这天一盟究竟是什么个情况,云南又是怎么回事,这中间必有许多曲折……你和我仔细说说。”周源问道。
朱文琅伤愈从邛县深山中走出,给周源写了书信,但其中涉及的事太多,书信之中根本说不清原委,故而周源也只能凭着信中的只言片语知晓个大概,细节却是一点也不知道,此时便要朱文琅将别后的说细经过给他讲述一遍,也好细细商议。
朱文琅便一直从西安遇到丽娜的大师姐梅罕说起,一直到云南平乱,邛县遇袭等事都细细说了一遍。
“这天一盟好大的手笔,又是灭门案,又是鼓动云南土司造反,真个动静不小。”周源咋舌道:“也幸亏你小子有个钦差的身份,帮了沐侯爷一个大忙……这么说,云南五毒教也卷进来了?还有那个什么‘血刀’胡峙,此人二十余年前便已成名,心狠手辣,在武林中几成公敌,想不到也是天一盟中人……但此人身手却是不弱,算一把手好,老叫花都不一定打得过他,否则也不至于这么多年还没死……”
“还有‘黑白剑’上官智。”朱文琅又补充道。
“……怪不得上官灵那小子要回门,必然是要回去问问他们门主,看对上官智如何处置。”周源点点头。
“云南那个张然,虽然死了,但身手也不弱,还有五毒教的蒋钦,有可能也入了天一盟……这些都还是天一盟浮在面上的高手,后边还有多少咱们不知道的,比如梅罕师姐提到的那个大长老二长老,还有那个姓唐的,姓雷的,实力已经是非常厉害了……”朱文琅一想到这些,心里便有些沉重。
旁边的唐玥听到朱文琅详细地分析天一盟的高手,也是目瞪口呆,她一来不习惯多想,二来朱文琅怕她担心,也基本不和她提这些,她也是第一次知道,朱文琅所面对的会是一个怎样的难题,心中不禁大为心疼。
“所以你想回京师找朱元璋?想借助官府之力?”周源已明白了朱文琅的想法。
“嗯。”朱文琅点头。
“只怕难。”周源摇摇头:“出动官兵,只适合于双方摆开阵势,刀对刀枪对枪的决战,比如云南的暴乱……对付这种武林高手,效用不大,只怕围都很难围住,人家不会站在那等着你派出大军来杀……对付武林高手,还得靠武林中人之力,只有哪天真的摸清了天一盟的底细,要去剿了天一盟的老巢,朝廷官军才能派上用场……在此之前,只怕臭小子你还是得照着咱们之前商量的法子,得用武林中各门派的力量和支持,一件事一件事地破了他们的计划,把那些高手一个个干掉,逐步削弱天一盟的实力,最后才能调动官军一举清剿天一盟的老窝。”
“这……”朱文琅也反应过来,想想确实如此:“是我想岔了。”
不说别的,就说胡峙或者上官智这种高手,百十来个官军根本对付不了,来的官军若是多了,人家施展轻功一逃,官军根本追不上,唯一的办法只有同样依靠武林高手,一对一,或是多对一设局围杀,方才能将对方置于死地,又或是直接生擒,调动官军根本无济于事。
“你要回京师去和朱元璋说,倒也不是不行,让朱元璋有个准备,什么时候需要清剿天一盟的老窝了,调动起官军来也方便许多……只是现在嘛,就算是告诉朱元璋,只怕也没有太大用处,还得靠臭小子你自己,靠着少林、武当、丐帮、唐门……对了,还有上官世家……靠着这些武林门派的支持,将天一盟的高手一个个消灭,再将天一盟敛财的路子斩断,令其无法继续壮大。”周源点点头。
“嗯,明白了。”朱文琅一时不说话,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