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过脸看她。
“绥绥,这东西是你弄来的?”脸上鲜少没有笑意。
“是。”奚昭心跳未平,紧盯着压在幼虎背上的短剑,“你先把剑拿开。它好动,容易伤着。”
“伤着这几百年修为的小畜生?”刃尖顺着脖颈滑到嘴边,月郤拿短剑轻拍两下那幼虎露出的尖牙,无视它眼底的怒戾,“绥绥,阿兄倒是小瞧你了,竟能不声不响地将这东西弄进府,还藏在这角落里。若不是我今日转到这儿来,你还想藏多久?”
奚昭恼蹙起眉:“我知晓它是灵兽,它身上的伤还没完全好,你有话就与我讲,别吓着它!”
说着,便要拿走月郤手中的短剑。
月郤也由着她拿。
短剑离手后,他站起身:“是谁放它进的月府,太崖?还是那姓蔺的。绥绥,你只管与阿兄说,他们师徒俩谁骗得你做出这等子事。”
“没谁骗我。是我看它伤得太重,就剩一口气了,所以才放它进来。”
月郤语气不算好:“为何没告诉我,我也可以帮你,况且大哥很讨厌这些东西。”
“就是因为大哥不喜欢,所以才没与你说啊。要是告诉你,转头大哥就能知道。”奚昭挪了步,挡在幼虎前面,“不过你放心,我只把它养在院子里,不会叫大哥看见它。”
“我——”月郤深吸一口气,转而道,“这灵兽可有几百年修为,受了重伤也不安全。”
看模样还是个幼兽,若非天赋异禀,很可能是什么大妖有意伪装。
自然马虎不得。
“这你放心好了。”奚昭说,“蔺道长检查过,这老虎不是什么凶兽,还给它身上佩了符——就是它脖子上挂的那个,它暂时没法使用妖术。等它养好伤,我就送它出去。要是它愿意,说不定还能和我结契,往后继续养着它。”
月郤怔然,随即心底涌起比方才更甚的恼意。
不仅恼,还翻涌着足以将他吞没的酸妒。
“蔺岐也知道?”他忽想起什么,“这些天他常往你这儿来,就是因为这东西?”
“是。”奚昭从角落里翻出狗尾巴草,逗起那虎崽儿,“多亏蔺道长,帮了我不少忙。”
一口气闷在心里,不上不下。
月郤在花房里走了几转,一双戾眼始终盯着那小崽儿。
什么都瞒着他。
瞒他就算了,偏偏让别人——还是个认识不到半月的陌生人知道。
凭什么?
凭什么!
他忽地停住。
“今日我还要出去一趟,不能在这儿留太久。你要喜欢可以暂且养着,但我须得再检查一番。”
奚昭手一顿,瞬间被那小崽儿扑着狗尾巴草。
“怎么检查?”
月郤半蹲在幼虎旁边,手作剑指压在它后颈上。
“看看它是不是大妖所化。”
之前蔺岐也当着奚昭的面检查过。
顾虑到灵兽的伤,他手法温和,仅检查了下它身上有没有妖法的痕迹。
比起他,月郤就要粗暴许多,直接往它身体里打进一股妖气。
他道:“要是普通灵兽,这妖气对它不会有什么影响。但如果是大妖所化,定会被逼出原形。”
说话间,那虎崽儿一直抱着狗尾巴草啃咬,尾巴连甩直甩。
看着并无异样。
足足过了一刻钟,月郤终于收回手。
他勉强放下心:“暂时没什么问题,等我把手头上的事处理好了,再来检查一遍。”
过后不久,他收到了月楚临的纸鹤传书。
粗略扫一遍上面的内容,他将信一折,道:“我还有些要紧事,等忙完了就马上来找你。如果这老虎出现了什么异常,定要记得及时找我。”
奚昭抱起虎崽儿,抬眸看他。
“阿兄,”她捏着那幼虎的爪子,问,“这事……可不可以暂时不告诉大哥?”
月郤扫了眼那不断冲他呲牙的灵兽。
“等我回来再说吧。”他稍顿,又道,“刚让人熬的酸梅汤,记得喝。”
似是早想到他的答案,奚昭没出声儿,只顺着幼虎的皮毛,静看着他走出花房。
这之后,她在花房陪着虎崽儿玩到了晚上。她不知道月郤在它身上使了什么妖法,又怕他会趁着晚上摸走虎崽儿,便干脆把它带回了卧房,又往它颈上栓了条锁妖链。
这样要是出了什么事,还能及时处理。
但等她睡着了,睡在她枕头边的虎崽儿却陡然睁开眼。
白日里看着毫无异样的虎崽儿,像是陡然被压垮的草茎子,一下就蜷缩成一团。
它大张着口喘气,浑身抖得厉害,尾巴不住甩动,皮下隐能瞧见几缕银白气息在横冲直撞,似是想要冲破什么禁锢。
很快,有赤红气息交织着从它体内飞出。急速旋转、缠绕,然后膨胀成绯色烟雾。
红雾浓重,又逐渐消散。
雾气之下,一具高大身躯渐渐成形。
是个年轻男人,玄黑箭袖破烂不堪,隐约可以看见正在痊愈的伤痕。
头部缠绕着白色纱布,只露出一双赤红眼眸,还有些暗红色碎发打布帛缝隙间翘出。
他半撑着胳膊,脊背稍躬,肩背的紧实肌肉随着急促的呼吸起伏。疼痛使然,他额上满是热汗,又流过面颊,滴落在床铺上。
他在旁边弄出的声响不小,呼吸又重。灼烫气息撒在耳畔、面颊,奚昭迷迷糊糊地睁眼。
睡意模糊了感官,她只朦胧瞧见旁边有东西在动,喘气也急。
“怎么了吗?”她意识不清地念了句。
男人屏住气,手搭在了腰间匕首上,另一手则抓着颈上的链子,想要拽断。
只是还未拔刀,奚昭就抬起手,指腹蹭落了头顶的白布,掌心搭在那蓬松头发上,像安抚猫犬那样揉着。但困意到底占了大头,动作很是敷衍。
不光揉,嘴里还含含糊糊地说着话,从乖猫叫到乖狗狗,让他安静点儿睡觉,别闹腾。
那人被揉得身形一僵,搭在刀柄上的手也迟迟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