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管画的重心是什么,上面总会有一个人物存在,不管那人的构图看起来有多么不合理。
好奇心驱使陶眠凑近去瞧,原来那些画上的人,都是能动的。
他们或犁地,或栽花,有坐有卧,姿态各异,仿佛是在画中完成了日常起居。
但孟管事说,不是“仿佛”,他们就是典当了自己的人生,变成了画轴中的人。
这回陶眠的神情起了一丝波澜,孟管事窄长的眼睛瞥见他的神情变动。
“公子,这是很常见的事。有些人一无所有,只有一条贱命,但他们又懒又蠢,不想给人卖命,就窝囊地将自己封入了画。而他们的愿望,也往往是,让楼中的画师为他们画个富丽堂皇的宅子,外加一位美艳女子,在画中过着逍遥快活的一生。
而另外一些人,日子过得不如意,又不想一了百了,索性让自己躲进画中,远离世事红尘。你看那幅骑着高头大马,穿街过巷的那位——”
孟管事示意陶眠去看他右手边的一幅画,上面有一人一马,旁边寥寥几笔勾勒出街市和人群,还有大簇大簇盛开的繁花。
在画的上方还附了两句诗。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这位客人多年考取功名不成,心灰意冷,郁郁不得志。他走投无路,才来到了我们千灯楼寻求帮助。来者是客,千灯楼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于是我们请来楼内最好的画师,为他绘就这幅春日登科图,让他在画中享有一辈子的功名富贵。”
“听上去很不错,”陶眠凑近了画去瞧,画师有意在对方意气风发的面容下功夫,画笔飞扬飘逸,“不过,他看上去似乎永远定格在这一刻了?”
“欢愉总是短暂的,把这短暂的瞬间无限拉长,于他,未必不是一件幸事。”
陶眠不置可否,但沉默似乎已然表明了他不赞同的态度。
因为还要找水生天,所以他们没有在那个挂画的房间停留太久。
等再过了两个房间之后,陶眠冷不防地问了一句。
“千灯楼,好歹是个做生意的地方。之前那些画,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用处。你们做了事,却不收取报酬,竟然是这般好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