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
充斥着扬州东城的广业坊,苦甘泉与甜江都之人熙熙攘攘其间。
南北运河所贯,东西盐运河所汇,二次踏足此地。
粉墙黛瓦犹在,只是扬州分社换了管理人!
北城的巡盐御史衙门也并入两淮盐运使司。
倒是真有点“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了。
贾琮换了缎袍,头戴四方平定巾!
左右陪着他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的是槟榔王与扬州商会会长沈三贯。
槟榔王是在高邮水道追上他的。
在市集走了一段。
行到距离兰陵书店扬州分社还有十步路左右的马头墙周围!
贾琮停住脚步,沈三鹳优雅地一笑。
“大人,这块地方还是大人当年看得起草民才收下的。
如今流民愈多,水运愈繁,客商与雇佣工倍增!
地价房价越来越高,当年大人离开不久。
八股时文好卖,近来才冷落了些。”
“打听得大人的三位夫人下驾。
草民慌忙迎接护送来了,大人请。”
沈三鹳似乎有许多说不完的话,欲言又止,没急着说出来。
“好。”
贾琮言简意赅:“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那时本官也要出去江都高邮巡查。”
说着贾琮不慌不忙地进了扬州分社。
有人帮忙照顾,为了讨好他!
他对三尤也就放心了。
但也要瞅几眼,确保她们安然无恙。
这边的沈三鹳与槟榔王打起招呼来。
槟榔王皮肤略黑,身材粗壮,典型的北方大汉出身!
沈三鹳矮短一些,但是更胖更白,打听起槟榔王的身世来。
问他姓名。
槟榔王笑呵呵道:“某人姓桂,名卜言。”
“好,好一个贵不可言。”
沈三鹳口吻随意:“看桂朝奉是北方人,难得能操一口江淮话!
御史大人是桂朝奉的.......”
“南北生意走多了,江淮话与吴语也就说得顺。
桂某人反而不会说家乡话了。”
桂卜言摆足架子:“贾御史么,故人,故人啊!”
说着。
桂卜言神秘兮兮地拨动手中佛珠,神似如来佛祖的兰花指。
“噢......”
沈三鹳的心思动了起来:“都是生意场上的人,咱们倒是好说话!
淮安那边,刘公公惩治了一个槟榔王。
所以我们这边就提心吊胆起来,公公一到维扬。
就开始收烟花税和搜罗美女......哎呀!
桂朝奉顾着说话,瞧我这记性,快。
跟沈某喝一盅去。”
桂卜言脸色涨红,但是打死也不承认。
他就是那个被整治的槟榔王,笑眯眯地上楼了。
————
才到后院天井。
贾琮就被尤二姐迎进去了。
尤二姐正在打水晾洗私密服饰,到了三进客厅!
尤氏与尤三姐也出来,她们两个还好些。
尤二姐似乎容易动情,才不见一段时间。
眼睛里的柔情蜜意就掩饰不住。
“你家里来信了吗?”
尤氏盘问道:“怎么说呢。”
“我那一房没什么说的。”
贾琮当然不好把妻妾的信告诉她们。
“只是家里在议二姐姐和三姐姐的亲!
二姐姐还没定,三姐姐的话
老爷想定海外茜香国那边的,还在商量。”
尤氏默然一阵:“都不知道她们出落成什么样了。”
“我来还有一件事的。”
贾琮道:“我准备给二姐和三姐办个妾礼!
这样扬州、通州、镇江这边的官儿。
就不好意思不送礼,官越大,礼越多。
我才能在江都高邮开展治河。
当然,这也是给你们一个交代。”
“我现在好歹是一个巡按,外边娶妾不用跟家里说。
而且你们也不用跟我回去,在这里就好!
省得里面口舌是非多。”
尤二姐和尤三姐低头抿笑,没有不欢喜的。
但是尤氏没这待遇,不是贾琮不给她!
而是不能有,为了不给人太多把柄抓。
尤氏忍住泪水,笑道:“我代两位妹子谢你。
这边我会处理好的。”
听她这样讲。
贾琮倒觉得愧疚更多了几分。
尤二姐和尤三姐忙彼此使眼色退下。
贾琮道:“我今晚陪着你。”
“不行。”
尤氏想说什么,又仿佛不好开口,摸住小腹道。
“我看过郎中了,说是喜脉......”
“ε=))唉?”
贾琮当场呆在那里,张开的嘴巴抽了一抽。
喜脉?这么快吗?
“你......”
尤氏本来以为他会惊喜的,毕竟贾琮刚成亲不久。
家里一妻一妾,都皆一无所出!
背对着他,却是空气沉静,她不安地回头。
只觉得一口气堵塞胸口,顺不下来。
“你要是不喜欢,我就开个虎狼药算了。”
“你干嘛吃药?”
贾琮回过神儿来,闻言差点气死,忙过来解衣服瞧看。
尤氏害羞不让看,最后还是劝不住他!
心想反正他都看光过了。
才解开给他看,贾琮又喜又忧地听了半晌。
喜的是这个骨肉肯定是他的,这几年尤氏也就和他做过!
不用纠结孩子究竟是谁的,尤氏虽然不是贞烈女子。
但要是没有那次意外,以及一些感情积累。
断然不会违背伦理道德,跟别人好的。
忧的是尤氏三十几,是很难生的年龄。
即使女人四十还有这个能力!
但毕竟是危险的生育阶段,一般来说。
女人二十几生育最佳,三十往后就越来越危险了。
想到此,贾琮脸色又泛起担忧,正色道。
“我是在想如果到了那时,实在不行的话。
我们还是保大不要小好了.......”
尤氏靠在他怀里无声地哭了一阵,一会儿又笑。
“子嗣为大......”
贾琮却不这么想,决定吩咐稳婆!
如果艰难就要大不要小,还好的话就生下来。
尤氏心下大松,心想:“一定得是个男孩。”
她在疲累阶段,不多时就睡着了。
贾琮抱她到床上睡下,出了后院到前店。
来买书的人稀稀落落的!
他到柜台选了一本近几年的八股文刊本,决定拿回去批。
此时又听见几个来买八股的秀才议论。
“听说了吗?刘公公一到扬州,就收烟花税。
搜罗美女,根本不管治河的事.....”
“太监要美女有什么用呢。”
“兴许是给皇上搜罗的,再说绣衣卫提督的女儿是康妃娘娘!
没准是给她讨好皇上用的,而且,听说太监也养女人。
以前下面的金陵有个织造太监,就十万两买了个扬州瘦马做对食......
传说人家虽然没那能力,还是有那种想法的!”
“贾巡按应该也到扬州了吧?
不知他会怎么管管?”
“这会子是烟花税,明天刘公公就要变法收盐税了。
淮安那个槟榔王还有山西籍的后台官员呢!
人家刘公公也敢整他.......”
“扬州也要乱喽!”
“民间怎么说的?黄河发水、河官发财啊。
我们哪,也就看看神仙打架。”
扬州城中心大道的西北一座宅院,分为三进。
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非富即贵!
夏日夜晚的温度刚好不冷不热,金榜题名大登科、洞房花烛小登科。
巡按御史贾大人娶妾了,地方官们敢不来吗?
就算不来这份子钱也得送吧?
送得少了,心里就不踏实啊......
这座院子是现任扬州知府给御史大人安排的临时行辕之所。
究竟是租来还是买下,亦或者巧取豪夺,贾琮无心细查!
反正如今成了他的新房。
官爷们娶妾其实十分简单。
不需要正妻那样的三媒六聘、婚姻六礼、签订文书等繁琐过程。
也不需要大吹大唱,吹锣打鼓,娶妾只需要给妾家一点银子!
晚上派人。
一台二人小轿,抬到新房,就是妾了。
夜幕降临未久的戌时。
四个轿夫,每两人一台花轿从后院进来!
新郎与美妾俱穿了红服。
贾琮一副春风得意之样地踱步出来,客人并未能一睹美妾真容!
只是都在心里腹诽:“贾御史还是年轻气盛,一娶就是俩......”
“后生可畏!”
有些年老官员感慨,不是自家娶不起。
而是没那个血气了,就羡慕贾琮。
他们大多数人在贾琮这个年纪,还一心一意扑在八股文上面。
二尤的红盖头之下,本是娇羞无限!
但无人能看到,贾琮笑得脸都酸了。
从始至终一张笑脸,等她们进了新房,又到流水席上挨个敬酒。
喜气洋洋!
“贾某人今夜小登科,多谢诸位赏脸!
你们有的不远百里,从通州镇江赶过来。
有的与我也没甚交情,都是给我脸。
至于送礼送钱,那还在其次!
贾某人在乎的不是这个!来!
这一杯,咱们先干为敬!”
叮当!
叮叮当当!
杯子碰撞的声音,首先从扬州知府与贾琮那里发出。
继而是河道辜同知、盐运使阎铭,其次江都甘泉知县......
哗啦啦地有次序地下来,人人起立,酒到杯干。
“御史大人上解圣心,下安民困,定钱粮,正刑名!
江南幸甚,我等岂有不仰慕瞻观之理?”
辜同知哈哈哈地帮腔几句,他跑得快,一听说御史大人娶妾。
马上从高邮下江都了!
显然此事比起黄河泛滥更重要的。
淮安河道衙门署理里下河七州县,高邮江都都在内。
确切地说。
整个江北的河道,都是这个衙门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