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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
邢岫烟警惕地拉开距离,清丽出尘。
双眸打量他的时间不长不短。
见他穿着打扮,知是一位秀才,但身量不大。
这也是觊觎自己的无耻之徒么?
连邢家姻亲都打听好了?
此子居心叵测啊!
见此反应,贾琮基本能确定她是邢岫烟了。
家世、户籍、容貌、姓氏、气质,加在一起。
世间再没有第二个人,这就是她的表姐。
当然。
只是名义上的,没有血缘关系。
邢夫人和贾家任何一人也没有血缘关系。
难怪啊难怪!
堂堂一等将军贾赦夫人的娘家人,过得如此寒酸。
恐那邢夫人过于六亲不认了些,心气儿高谁也不想靠。
要么。
估计那位便宜大舅邢忠也不会过日子。
妙玉未进京的时候。
他们都是在太湖边玄墓山租赁寺庙。
那蟠香寺是妙玉的。
贾琮整理了下思绪,笑道:“在下贾琮,金陵故籍进京定居的那个贾家。
姑娘一家若是与贾家有姻亲,那就是我表姐喽?”
邢岫烟闻言一愣,牵强地笑了笑,不作回答、解释。
她姑姑邢夫人自打嫁入贾家,便与邢家几无联系。
平白拿去了许多嫁妆,却从未对邢家有一丝一毫的照顾。
况且邢夫人没有亲生儿女,而贾琏又是嫡子。
所以邢夫人与尤氏一般,都是填房。
可以说无论是邢夫人还是贾家。
目前对邢家皆无助益。
她常听父母抱怨姑姑那边不管,不念亲故之情。
父亲邢忠也常唠念,甚至有进京投亲的打算。
不过......
邢岫烟虽是不能确认真假,态度倒不恚怒,因前方争执。
她想了想道:“原来是京里来的亲戚,过了这关再说......
我家姑姑的确是贾家的大太太。”
贾琮彻底放下心,总算能有个落脚点。
邢岫烟没给他多少惊艳的、眼前一亮的感觉。
远无秦可卿那样的优雅妖艳,人间绝色之感。
但邢蚰烟气质颇为不俗,妙玉还是很会调教人的嘛。
“都别吵了,一口价,你们青行要多少钱?
邢家母女,还有我们三位异乡人,一并付了。”
贾琮上前一步,出面喊停道。
头领祖公爵与十几个打手目光森冷地盯过来。
见是一位少年书生,方巾斓衫打扮。
后面跟随的曹达华还唬人一些。
他们不屑地嗤笑不已。
祖公爵却与众不同,眼神闪烁地琢磨了一会儿。
冷笑道:“好说,咱们青行也是有规矩的。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公子的行李。
就我们盛泽镇青行包了,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那可不是小数目!
是一个江南劳动者一年的年薪。
官方规定一两兑换二千文铜钱。
各地兑换比率不同。
在苏州、松江、常州、嘉兴、湖州等地。
大体上是亩产一千六百斤桑叶。
可以养活十六斤蚕,缫出十六斤丝。
米价在一两银子一石左右浮动。
生丝价格每两六分到八分银子。
十斤就是六钱到八钱。
之所以桑树、棉花在江南广泛推广。
是地形、气候决定的。
亩产比小麦、稻谷要好。
另外。
佃户需要排除租金、税收。
而且卖生丝的时候,或者要接受打行、牙行、丝行的层层剥削。
这不是明摆着坑人么?
为什么?
因为打行、牙行都是基层关系户领头的。
牙行就是现代的经纪人,搞中介的。
强买强卖,司空见惯。
再说打行。
打行不能认为是现代的街头古惑仔,一点都不夸张。
古代的打行甩了古惑仔几条街。
他们联络衙门、打人、欺诈,有人受到杖刑。
可以买他们代刑,你就是出大钱杀人。
他们也干,特务、刺客、杀手.......等等类型。
都集中在他们身上.....嗯,也就是除了好事。
他们什么都干,不仅仅是打架,古惑仔能比吗?
按史学界文明、专业的说法:这是商品经济发展的必然产物。
“要价不小啊,五两银子,行......”
贾琮耸了耸肩,掏出五两碎银,丢在地上。
“捡起来,牵马扛货,到邢家去。”
几个打手见状怒了:“公爵大人,打不打?
这小子欠揍!去他娘的!
真当我们是要饭的吗?!”
“且慢!”
祖公爵摆手制止了,他眼神阴沉。
度打量起面前的少年书生,脑中思忖着。
这个年代,光是看打扮、穿着、言行举止。
大体便能判定一个人的身份,贾琮这么小的年纪。
那份颐指气使、无所畏惧的态度,伪装也伪装不出来的。
他为何不怕我们?
想必定是有来头了。
念及此。
祖公爵不甘心地看了一眼邢岫烟,眼睛逡巡地道。
“小哥儿是秀才吗?
不知是哪家的人?
东青浦、上海,南湖州、嘉兴。
北吴县、长洲,西太湖诸岛。
南来北往,东西各行。
祖某人也识得几个贵人。
敢问公子出自哪家?”
“我不在你们吴越行列,废话少说!
你们到底帮还是不帮?
莫非行业规矩也不想顾了!”
贾琮表现出极不耐烦地样子,那副模样。
活脱脱一个大家公子,拿鼻孔看人。
祖公爵呵呵一笑,狰狞道:“咱们走!”
他们打行的人向西出了水路船只,一打手愤然道。
“祖大哥,那小子毛都没长齐,怕他个鸟!”
“小心无大错,你们过去几个人跟踪着。
总要问明了身份,才好讨回场子。
咱们打行不干没意义的事。
盛泽巡检司,吴江县衙咱们还是有熟人的。
奇怪......从未听邢家结识了什么人。
哼,那小子怕是奔着人家姑娘去的!”
祖公爵一屁股坐在小船上,船只摇了摇。
邢忠这几年过得愈发落魄,也不敢拿贾家的名头出来唬人。
主要邢夫人那边联系太少了,未必会帮邢家说话。
就是后来邢岫烟进京,邢夫人都不管她。
什么也不给,一家子去投靠。
邢夫人脸色都不好看的。
.......
盛泽镇去吴江县衙四十多里,水路四通八达。
明末冯梦龙《醒世恒言》描述盛泽镇盛况空前。
市河两岸丝绸牙行,约有千百余家。
远近村坊织成绸匹,俱到此上市。
四方商贾来买的,蜂攒蚁聚挨挤不开。
向东搬货物,乘了二人摇撸水船。
邢岫烟娴静地坐在船中蓬内,贾琮出了功名凭证。
至此邢母就信了几分。
邢母讨好地嘘寒问暖:“琮哥儿几时来的?
京中姑娘(小姑子)可还安好?”
“大太太无病无灾,好生着呢!
我们兄弟俩南下办事,托我来看一转。”
贾琮坐在布垫上,语气随意。
邢夫人松了口气,不觉间也亲近了一点。
邢岫烟蹙眉道:“怪我连累了你,那些打行、牙行、丝行的人。
藤连着瓜,瓜连着藤甚有势力。
何必羞辱他们?”
“姐姐错了,此等事情千万不能容忍。
你们且放心,我自有把握。
咱们都是亲戚,客气些什么。”
贾琮望着窗外,时值傍晚。
小船像叶子似的飘过江南拱桥。
上岸便是街道店铺,小小一个盛泽镇。
竟然像府县一样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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