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算傻子,一个直愣子!
一个真敢说,一个真敢信。
徐有功快步直奔府衙后巷。
官府马车,驻在青石巷内。
此路是通往梁医馆最近的路。
捕头说梁小姐在里面等候多时。
青石砖小巷,清晨烟雨朦胧中一缕青烟绕绕被雨水打散,氤氲的雾气和烟雾缭绕中,雾气花气拢成一团。
徐有功掀开帘最先看到的便是梁姑娘发间开的繁茂粉牡丹。
时下最流行的装束便是将花朵簪发间,花朵经一夜等待,略有些发蔫,有种莫名颓靡。
颇为宽敞的衣领下,是故意描绘出的散落红花花瓣,和姑娘脂玉般的皮肤点缀出一连串红。
徐有功想起家中妹妹身上被虫兽撕咬的红痕,不由脸色微沉。
里面梁小姐往后躲到最远,不胜娇弱的一句——
“小女梁霜未曾妆容,无颜……见过大人。”
姿态款款,又道昨日什么也没看见,到河边后就晕过去。
徐有功早从捕头那边听闻,放帘冷声道句:“知晓。”
接着,府衙内衙差牵出他的高头大马。
徐有功跨步上马就只在帘外随行,直到梁府外,他才隔帘又对梁家小姐清冷说——
“你进府后,若无事,便不用动,若有事,便打开或关闭窗,我看窗户闭或开,便入内帮你解说,这样,我就不用入内。”
梁小姐羞涩嗯一声,等车抵医馆后府,她迅速跑入。
脖颈后的朱砂痣,红白对比,白的晃眼,红的刺目。
稍迟,府外。
徐有功伫立许久后,见窗未有动静,才转身把马留在一旁客栈,独身走向通往梁医馆的道路。
虽是清早,可角落街道各处都热闹起来。
汝川近来多出许多西域客商,一声声“胡饼出炉”的吆喝中,香气扑鼻。
徐有功腹中饥饿,钱袋中是分文没有,只能眼看不少买了胡饼的人大快朵颐,喷香酥脆,自己直奔梁医药馆。
药馆内居然也人满为患。
进门左边挂着悬壶济世的旗帜,一字摆开是问诊桌,人队若长龙;
右边帐围里在针灸,发出嗯嗯啊啊的声音,人影憧憧;正前方就是抓药处,密密麻麻的药柜子上有同样密密麻麻的线,来回穿梭传递药方与票据。
票据穿梭在头顶,算痴少年话也从徐有功的脑子里冒出来,白皮上的“点孔”也许是细线。
一张四角穿线的人皮画面铺开在徐有功脑海时,店内小厮迎上来,问他,“敢问这位大人是要……买点什么?是补品强身,还是抓药?咱们这儿,应有尽有。”
跑堂的都是人精,眼看徐有功一身正气,身着官服,小厮客气无比。
徐有功问小厮,“梁惠识何处。”
小厮白巾朝肩膀一搭,倒蛮客气:“大人是新来的找肉粥吧?梁馆主他在三里粥铺施粥呢!您出门,就去那边——”热情带着徐有功,给指路。
徐有功谢过,策马前往。
「三里粥铺」所在方位,在汝川县城外巷,贫民聚集扎堆。
此处天为被,地为席,铺盖卷儿遍地。
徐有功弃马步行。
怪的是拴马地方找不到。
到处都是马……
“烦问老伯,这里是要集会卖马么?”
徐有功的马跟他出生入死多回,不拴也行,不过,他担心被趁乱卖掉,还是打算委托角落的一名拾荒老者代为看管,下意识掏银,不想……摸了个空。
更没想到的是,让老者啐了一口唾沫在袍——
“我呸!”
徐有功微愣。
事实上,他在官场上不受待见,可走到别处时,礼数周全周到,并不会被区别对待。
“滚!”“滚!”
老者拿起拐杖朝他打过来!
徐有功想着大概是又遇痴人,低头用帕子擦痰后,也不谈拴马,放下缰绳拍拍后,转身直奔粥棚。
同景,几名锦衣华服的人,也下马,不同的是他们早有人在前面排队,直接端碗从他旁边快速跑过。
“施粥”大旗招展,微破,微旧。
可粥棚前,那几个锦衣华服的端着碗换队伍,扎眼无比,可施粥人并不觉异,照旧对待一人一碗。
徐有功问了近边排队人才知,粥里除了放肉还有特殊草药,是专门给人补身子用,强身健体的。
徐有功略通岐黄,嗅了嗅竟没分出那粥里有什么,可味道实在不算好。
是一种酸味,诡异,夹杂药味。
徐有功饥肠辘辘却有些反胃,倒是几只流浪猫儿浑然不怕人,在人群脚下来回攒动,尾巴勾勒成曲线贴着人的小腿喵喵讨食。
徐有功还是打算来一份……不是吃,拿去验。
排队中途他又听说,多年前,汝川县发生怪病,大小官员悉数病倒,只有这些外巷穷人,个个身强体壮,打听才知是梁医馆给免费发放的义粥,此后,不少人家里人病了,专门来找来这肉粥吃,果真见好。
于是,那些富户就每逢肉日,专门来取一碗。
“本来咱们粥都险些排不上队,现在这些有钱人过来,更赶不上!”
“不过,有钱人应该也没吃过这么香的肉,要不怎么来排队呢……”
“我听说前几天有人排队还高价卖出去了……”
“……”
徐有功还没吃到,光听就觉诡异。
就快到他,前头一声“今日粥毕,明日再来”,他再想往前,已让一堆人给挤出来。
“梁大夫啊,我这头疼的厉害……”
“梁大夫,看看我啊,我腿忽然瘸了……”
“梁大夫,我肚子疼……”
一堆人凑过去时,压根没徐有功说话地方!
可分明徐有功刚看他们几个健壮的很!
徐有功个高,气足,一声低喝“梁惠识”,接着,举起腰牌,“官府查案!”铁牌一出,“闲杂人等,速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