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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金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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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为查账整日辛劳,人消瘦许多。不如劝他依照以前的例子,将这案子含糊了结罢了。免得树敌,招致祸害。”

    他知道这是朋友为他感慨的肺腑之言,如今暗流涌动,行舟翻船只在顷刻之间。

    连姜威大统领也同端王势力亲近。

    若是出事,只怕无人能帮顾家说话;若顾家接受端王示好,暗通款曲,等这株大树大到遮住皇帝那棵,顾家平步青云指日可待,朝中无人敢指摘顾家。

    然而,他还是摇头:“顾某知姜兄是为我好。然而,实不相瞒,这件案子是家父与我多年的心愿。不查清账目,积弊难除,只怕以后积重难返。”

    姜元不悦道:“积弊已深,只怕查下去也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顾郎伸张正义是好事,只是还需多注意些,莫要连累舍妹和孩子。”

    他笑了:“若满朝文武皆装聋作哑,只知鱼肉和自保,才是真的没救了。”

    作揖道:“顾某定会照料周全,断不会让他们受伤害。”

    于是,姜家与顾家背道而驰渐行渐远。

    姜玉露看着丈夫沉睡的面庞,心中怅然。

    她听多了政客间的风言风语,也知道如今局势不明朗。

    但无论怎样,她都想紧紧握住他的手,和他厮守。

    树上有两只小黄鹂叽叽喳喳。

    端王在偷鸡!小圆瞪大眼睛,问:“难道他也是妖魔变的?”

    残阳如血。是鸡血。

    庭院中遍地凌乱的鸡毛,混杂脏污发暗的鸡血,数不清的骨头累计了数日,发出一阵催人呕吐的腥味。

    着装华贵的男子坐在其中,满脸血污,正生啃鸡心。

    顺势瞥一眼,夏衍没好气地说:“妖魔门槛有那么低吗?那是他在装疯。”

    “为什么要装疯?”

    “他想骗人。”夏衍说,“让别人以为他是疯子,放下戒备。”

    “他好聪明,而且很勇敢。”小圆很羡慕。

    “呵呵,凡人而已。没有我聪明,也没有我强。”

    “当然啦!”小圆说。

    夏衍三分得意,七分骄傲。

    “他是装疯,别人都说师父是真的疯子!”

    夏衍黑着脸想把她拍下树去。

    时间飞鸿掠过。

    端王装疯卖傻三个月,做尽常人不敢做的事。

    御医和江湖名医们都说无药可救,官员们纷纷避而走之,府上门可罗雀。

    连皇帝都认为,这人已经不是威胁了。

    一朝兵变。

    封在边缘地区的藩王打出“清君侧”的旗号,带军一路从西北关门杀入玉京。

    端王与他里应外合,派早已暗中勾结的势力打开城门,长驱直入,将守城的御卫军们杀得措不及防。

    夜晚,圣上登上在朱雀台放了一把火,拔剑自刎。

    对骄傲的人而言,失势地活着比痛快死去更难受。

    他宁愿烧成灰烬,也不愿那个哥哥看到自己狼狈不堪的尸体。

    不多时,带头起势的藩王拥护端王为新皇,改号“乾乐”。

    蛰伏多年,辛苦经营,端王终于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皇权。

    由于攻城时有功,姜父被新皇倚重,姜家二姐在宫中受封贵妃,姜家子弟们连连高升,钱权名望更不可同日而语。

    新皇下旨,大赦天下,修缮宫殿,犒劳军工。

    顾父秉书直言忧虑,国库空虚不堪重负,这是雪上加霜的劳民伤财之举,民怨沸腾,有损大局安定。

    朝中之人联名驳斥,说这是顾父对新皇不满,故意刁难。

    新皇不悦,于是顾家男子沦为阶下囚,女子沦为奴婢。

    消息传入府中,顾母悲伤过度,哭晕后再也没有缓过来。

    随着政局颠覆,顾家和姜家的情谊也走到了终点。

    为了保全,他和她终究和离了。

    接走孩子回姜府的那天,姜玉露从庭中折下一枝雪音。

    这花果然珍贵,常开不败,皎洁如月。

    只是现在变成了一片惨白。

    眼睛里下了一场大雨。

    她去狱中探望他,他却不肯相见。只托狱卒求她照顾自己年幼的妹妹。

    她殷切地问,他有没有别的话同我讲?

    狱卒遗憾道,没有了。

    那以后,她的脾气好像变坏了。

    以前她工于画笔,他在上面题诗,相辅相成,趣味无限。

    如今她见到画纸就撕。

    顾金风是一个烂货!一个懦夫。她在心里暗骂,如果他真的顾及夫妻之情,又怎会甘愿让她一人带着孩子,也不肯在朝堂逢迎几句?

    他没有辜负心中的正道,可是辜负了她。

    难道她就不在他心中吗?收拾书房的丫鬟看到满地碎屑,觉得委屈。

    孩子也觉得委屈。

    有天放学后,学宫的先生布置了课业,他好不容易抄写完课文最后一句“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母亲大人看见了,冲过来便撕了自己的作业。

    第二天先生检查功课,他如实禀告,先生却觉得他是偷懒找借口,手心挨了好几尺子,回家后还隐隐作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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