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白眼梗着脖子,艰难将菜咽下了肚,打了个长长的饱嗝,接着把手伸向秋霜。
“酒。”
秋霜一愣,赶忙把装酒的竹筒递了过去。
张边关胡乱擦了下嘴,揭去盖子,仰头便灌。
眨眼的功夫,他的脸便红的像猴屁股一样。
张巨鹿见状,也问秋霜要了一筒酒,也不去看不停咳嗽的张边关,慢条斯理的给自己倒了一杯。
父子俩一人狂饮,一人慢酌,片刻的功夫,张边关手中竹筒已经见底,他扫了眼杯中酒刚刚过半的张巨鹿,醉眼朦胧道。
“您从来都不喜饮酒的,不必如此。
我也不是差您这杯送行酒。
赶紧回家吧,这没您住的地方。”
张巨鹿默不作声,在秋霜尴尬的眼神中仰头将酒一饮而尽,旋即轻声道:“是我对不住你们。”
“这话您今天已经说过了,没必要再重复一遍。”张边关拈起一粒花生米丢进嘴中,含糊道:“都到这时候,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您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儿子听命就是。
天冷路滑,您还是早些回家吧。”
“我今天见了一个人。”张巨鹿看向张边关,话锋一转道:“他说,我可以当圣人,但不要强行要求别人也当圣人。”
张边关闻言噗嗤一笑,摇头道:“谁这么不长眼,敢在张首辅面前讲道理?
他说那话,对那些喜欢指手画脚的人合适,对您可不合适。
书上都写了,议事者,身在事外,宜悉利害之情。
这其中孰轻孰重您比谁都清楚。
相比这天下,我们...确实是轻了。
您不会因为对方一句话就改变想法吧?
我怎么不知道您耳根子这么软呢?”
张巨鹿无视了张边关的打趣,继续道:“在他说这话之前,我还见到了一个人?”
“谁?”张边关头也不抬道。
“赵楷。”
筷子上的猪头肉微微一颤,但还是稳稳地落进张边关嘴中。
他咀嚼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含糊道:“那个可怜虫啊。
他还没死呢?”
“现在来看,是死不了了。”
“那他的运气还真不错,比我强。”张边关自嘲的笑了下,不露痕迹的看了眼面色微白的秋霜,眼中闪过一抹歉意。
张巨鹿看着已经失去精气神的儿子,突然伸出手,极为不熟练的在张边关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在张边关惊讶的目光中,张巨鹿微笑道:“赵楷都能活,你张边关为何不能活?”
“爹?!”
张巨鹿反常的动作,彻底把张边关搞懵了。
“我一生都在努力向圣人靠齐。”张巨鹿收回手,声音越发温和,“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我自认其中三项,已经做到了极致。
唯独“齐家”这一项,我连门槛都没有摸到。
在你们小的时候,我一直对你们很严格,不说出人头地,起码不能成为仰仗权势为非作歹的纨绔子弟......”
“您做到了。”张边关眼神复杂道:“我们几个现在都老实的很呢。”
张巨鹿沉默了下,唇角微微颤动,接着第三次说出了那句话。
“是我对不住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