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之人外,大多都会优先自己。”
黄锦轻轻道:“奴婢明白了。”
“真明白了?”
“明白了。”黄锦重重点头,“人人都有私心,只是高低大小之分,皇帝若一味的礼贤下士,只会让臣子恃宠而骄,私心更重。收拢皇权,以帝王之势压之、吓之、迫之,让他们谨慎、收敛。”
朱厚熜欣慰颔首:“不错,上位者一味的宽容温和,非但不会更好,反而会更糟。正如律法,若没有律法,百姓犯了法,只以道德感化,那么天下无处不刁民。唯有强权,才能遏制私心。”
黄锦挠挠头,想说什么,却没胆子。
“你是想说,李青也在用强权遏制朕的私心,这个强权非是指权力,而是长生,可对?”
“皇上圣明。”黄锦咽了咽唾沫,小心翼翼道,“皇上,您有没有想过……万一您不能长生呢?”
朱厚熜无言。
半晌,轻轻道:“自然想过,坦白说,朕内心深处也不太自信。”
黄锦怕再深入,一发不可收拾,没敢继续话题,转而道:
“皇上,您现在……认可武宗了?”
朱厚熜微微颔首:“其实,除了孝宗、中宗、仁宗之外,大明皇帝都在努力做一件事,集权。
不同在于,孝宗中宗例外,是因能力、威望不足,仁宗例外,是因为吃了太宗的红利,根本不需要。”
黄锦点了点头,满心歉疚的说:“皇上,奴婢……对不起。”
“这也不怪你,怪只怪……谁让李青更优秀,更大公呢?”朱厚熜悠然道,“朕是过分,可朕不过分,过分的便是他们了。”
黄锦点点头,又挠挠头,“皇上,太宗会喜欢吗?”
朱厚熜呆了呆,继而默然。
低头看着宣纸上大大的《成》字,朱厚熜无言半晌,长长一叹,不知是在向黄锦解释,还是自我安慰:
“成,就也;成德之终也;成者,功就不可易也……”
喃喃良久,
朱厚熜吐出一口抑郁之气,道:“晓瑜百官,太宗祖号,宜称成祖!”
“是,奴婢遵旨。”
黄锦哈了下腰,突然想起了什么,问:“皇上,如若李青闻听,坚决反对……怎么办啊?”
朱厚熜漠然道:“如此大事,岂可朝令夕改?”
“嗯,好。奴婢这就去。”黄锦点点头,转身去了。
到了门口,黄锦止住步子,看向朱厚熜。
“还有问题?”
黄锦摇摇头,说:“要是李青发火,奴婢帮您挡着,奴婢抗揍。”
朱厚熜瞬间鼻尖酸的厉害,转过头去,淡淡道:“嗯,去吧。”
“哎。”
…
次日,庙礼改制彻底落下帷幕。
祖庙:德祖、懿祖、熙祖、仁祖。只此四位,永制。
太庙:太祖、成祖、仁宗、宣宗、英宗、中宗、宪宗、孝宗、武宗;太祖万世不祧,成祖以下,百世不祧,永制。
后继之君,亦百世不祧。
同时,明堂的建设提上了日程。
太宗称祖,群臣虽心中不满,可也没有正当理由反对,皇帝执意如此,他们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
是夜,
朱厚熜一个人独处,辗转反侧……
他是清醒的,理智的,也明白如此做的意义,并非真就是为了老爹,失了智。
正因如此,他心虚的厉害。
怕李青,更怕太宗……
李青还好,顶多揍他一顿,不至于起杀心,可太宗……宗升祖,太宗会喜欢?
事实上,朱厚熜心里清楚……
‘呼呼……’
一股风来,将床幔扬起,本就胡思乱想的朱厚熜静坐而起,装着胆子往外瞧了一眼,结巴道,“谁,谁呀?”
无人回应,随之而来的又是一股更猛烈的风。
朱厚熜心里发毛,大着嗓门道,“来人,将窗户……”
话到一半,才发现窗户是关着的。
当是外殿进来的风……朱厚熜自我安慰,可心中的恐惧却是越来越浓。
强烈的恐惧让他再不敢一人独处,鞋子都顾不上穿,跳下床就往外跑……
刚跑了数步,突然发现前上方有一人影,朱厚熜整个人为之一定,不敢去瞧,也不敢再跑,更不敢喊……
漆黑的夜,飘忽不定的烛光,
寂静的大殿,只有呼呼的风声,衣袍的猎猎作响声,还有……
朱厚熜浓重的呼吸声。
许久,
朱厚熜缓缓下跪,以头抢地,“不孝子孙朱厚熜,拜见太宗皇帝。”
“不是成祖吗?”如同地狱归来的沙哑嗓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