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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五九年十月份，京城街道办再次接到了上面的通知。
从十月份开始，粮食份额再次下调。
这次下调两斤。
自从五月份的时候，粮食已经下调过了两斤。
现在又下调两斤，这个消息让人猝不及防啊。
前后加一起就是四斤粮食啊，很多人都感觉到难以置信，直到他们看到了报纸上面的相关文字，才知道了前因后果。
京城翠花胡同，陈家大门上的喜字还没拆下来。
客厅里，大家聊天的话题，并不是聊着昨天婚宴的事儿，而是关于粮食的事儿。
此次的情况很不同，只因为这一次，除了重劳力之外，其他人都一样。
意味着，作为脑力劳动者的陈国华和云婉裳两人，也没能幸免。
一家人吃着晚饭，都是愁眉苦脸的样子。
只有三小只才是最没心没肺的，因为她们在今天下午放学之后，还专门跑去地下室那边，再次确认了一遍。
地下室里面的粮食，都还在，没有吃掉多少。
正所谓家里有粮，心中不慌。
“我说小月，现在都快没饭吃了，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呀？是不是在学校里面有什么开心的事儿呀？”
看到陈小月嘴角上扬，陈梨花忍不住皱眉地问道。
属实是有些异常啊，毕竟大家都在讨论粮食份额下调的事儿，这可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好事儿，结果陈小月却还能笑得出来？
家里人都知道，陈小月并不傻，而且她也十四岁了，不可能不知道粮食下调意味着什么吧？
五月份下调一次，十月份再来一次，来势汹汹啊。
听到陈梨花的话，陈恭禄、云婉裳、胡萍姑和于沫离他们都看向三小只，均发现她们仨的脸上没有半点悲伤。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
“小月，你快说说，是不是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儿？说出来让我们大家也开心开心一下.”
云婉裳也跟着温柔地说了一句，陈小月顿时心里一慌，看向了她大哥。
“你看我干嘛？”
后者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下一刻，却听她哭丧着脸道：
“大哥，伱说过的，要保密，不能够说出来的”
保密？
这两个字，顿时让全家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八卦之火已经熊熊燃烧了。
秘密啊，那就更要听一听了。
陈国华闻言，哪里还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事儿啊？
想了想，他还是决定对大家坦白。
“援朝，我知道你是一个大男孩了，你爷爷教过你，部队的保密条例是怎么样的吧？”
被点名的陈援朝，有点懵。
但是大男孩这三个字，让他很是不喜欢：
“幺叔，我不是大男孩，爷爷说了，我是小男子汉，长大之后就是大男子汉了”
“我知道部队保密条例，幺叔我可以背出来给你听”
说罢，陈援朝就准备开始背诵了，却被陈国华打断了。
背什么背啊？
只要能够保密就可以了。
“那你知道就可以了，幺叔相信你可以保守秘密的，对吧？”
“嗯嗯，我肯定可以保守秘密，我可是小男子汉.”
陈国华闻言，呵呵一笑。
他也只是叮嘱一下罢了，等会儿他说出来之后，他爹和大嫂，肯定都会再叮嘱一遍的。
或许陈援朝不会非常听他幺叔的话，但对于他爷爷和他母亲的话，绝对是听得进去的。
连陈小敏她们都能够保守秘密，陈援朝当然也没有问题。
关于这一点，家庭教育是起到非常大的作用的。
此时此刻，全家人都被陈国华的话给吊起了胃口，陈梨花更是忍不住开口：
“弟弟，你别再卖关子了，赶紧说，真是急死人了”
“援朝他要是敢不守住秘密的话，到时候我就不给他买零嘴了”
此话一出，陈国华先笑了，于沫离也忍不住噗嗤一下，捂嘴偷笑了起来。
只有陈援朝十分幽怨地看着他姑姑，云婉裳则是瞪了一眼陈梨花这个不省心的女儿。
“咳，其实是这样的.”陈国华开口说道。
所谓的秘密，能够从去年一直保守到现在，除了陈小月她们三小只能够忍得住之外，也跟陈恭禄他们不喜欢管家里的事儿有很大关系。
陈家的情况看似十分复杂，但相对简单。
一来家里九口人，却有五个人在工作，而且之前的陈国华可是拿两份工资的。
所以家里不缺钱！
胡萍姑自己有工资，而且她现在也只有陈援朝这一个儿子了，所以负担不重。
平时一些花生瓜子糕点等小零嘴，胡萍姑都会买给她儿子。
至于陈小月她们三小只，本身也很懂事，加上陈国华这个当大哥的，也没少给她们弄来一些零嘴。
也因此，她们其实也是不缺吃喝的。
或者说，相比其他那些邻居家的孩子来说，她们幸福多了。
还有就是陈恭禄、云婉裳和陈梨花他们，工资也不少，除去要给老陈那些老战友的钱，也还能剩余一些。
所以，家里的四个孩子，其实在这些方面来说，比其他很多家庭都要好出一大截。
毕竟家里的五个大人都很喜欢三小只和陈援朝，也没有什么家庭矛盾、口角之类的。
二来，一进一跨小院地下室这边，陈恭禄他们是没有来过，哪怕是一次，都没有。
陈小月她们三小只又经常忙活着家里的三餐，她们对这样的做饭生活，早就习惯了，也十分知足。
偶尔就是胡萍姑和陈国华帮帮忙，云婉裳可是知识分子，她绝对是很少进入厨房的。
所以，地下室那边，基本上只有陈小月她们三小只才会去。
即便是陈国华自己，也都很少去，也就是偶尔进去看看，帮忙再添加一点粮食之类的物资。
基于此，地下室的那些粮食，能够一年多的时间不被发现，属实太正常了。
伴随着陈国华说出了这个秘密，于沫离第一时间捂住小嘴，瞪大凤眸，眼神里满是不敢相信。
之前她还不知道为什么三小只不让她去地下室了，合着里面有那么多粮食啊？
云婉裳、陈梨花、胡萍姑她们全都站了起来，“国华，这是真的？你从去年上半年就已经开始存粮了？”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云婉裳的眼泪顿时就止不住了。
她想到的是陈国华和陈小月他们四兄妹，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呀？
要知道，陈恭禄也好，云婉裳也罢，他们都是从二三十年代走过来的人。
那个年代，比现在可要艰苦困难得多了。
饶是如此，他们也没有挖地下室存储粮食的想法，更没有这样的行动。
或许是他们都习惯了家里藏着金银细软这样方便携带的宝贵物品，而不是死重死重的粮食。
如果陈国华他们四兄妹不是经历了一些悲痛的回忆，又怎么可能会想到储存这么多粮食呢？
越是想到这些事儿，云婉裳的眼泪就愈发止不住了。
陈恭禄也明显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他刚才的愤怒，也瞬间消散不见了，转为沉默了。
对于一个即将六张的老头来说，陈恭禄这辈子经历的事并不少，但陈国华今天说出来的话，确实是让他感到震惊。
居然还有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藏了这么多粮食？
并且之前陈国华一个人趁着夜里，从南锣鼓巷九十八号院那边转运到翠花胡同这边，他竟然没有察觉到一点点？
身为一名战士的警惕性呢？
胡萍姑和陈梨花就没有想那么多了，她们这会儿的想法是不用挨饿了。
“弟弟，我们现在可以去地下室看看那些粮食吗？”
陈国华闻言，摇摇头，道：
“不了，你们知道这个消息就可以了，没必要去看，也不要想着去看，反正你们也不做饭.”
额！
这话怼得陈梨花差点自闭了。
“不是，我好歹在粮食局上班啊，我为什么不能看？”
她还想再争取一下，而陈国华依然摇头：
“既然你还知道你是在粮食局上班的，那么国家都知道有计划地调整粮食结构等等，还有古代是有粮仓、陈粮等说法的吧？七姐，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些？”
“既然你都知道这些，为什么你就从来没有想过咱们家也需要有这样的存粮之所呢？”
“你看现在粮食份额下调了，全民都慌了，要不是家里还有一点存粮，从下个月开始，岂不是要喝西北风了？”
一番话下来，陈梨花真的自闭了。
作为一个姐姐，被弟弟训斥，似乎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儿吧？
毕竟这个弟弟那么厉害，不仅能顾家，事业上也是很成功的。
“那地下室里面，还有多少粮食？能够存放多久？”
此时，陈恭禄突然开口了。
“爹，里面的粮食种类有好几种，有小麦，有稻谷、红薯、也有大米、面粉、玉米粉等等，还有腊肉、腊肠、野猪肉等.”
陈国华笑着说道：
“地下室的常年温度都是在五六度到十五度左右，是非常适合存放粮食的温度.”
“去年冬天的时候，小月她们不是拿着木桶存放了很多水，让它们自然结冰嘛.”
“当时您和娘都笑话她们那么爱玩，手都冻得通红了也不知道回屋里烤烤火，呵呵，那个时候，就是制备一些冰块，然后放到地下室里面，这样的话，就是一个天然的冰箱了.”
以地下室的恒温，只要用棉布封锁部分空间，那么这绝对是最好的冰室了。
听到他的话，一家人全都沉默了。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陈国华他们四兄妹居然做了这么多事儿。
他们都只是孩子啊！
相反，陈恭禄他们这些大人，却不知道这些事儿，也想不到要去做这些事儿。
一时间，胡萍姑等人都羞愧不已。
几个大人，还不如人家陈国华他们四个小孩那么成熟懂事，简直是讽刺至极。
身为一家之主的陈恭禄，这会儿也是低着头，没再言语。
云婉裳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国华，这些年，你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于沫离这会儿也是眼眶红红的，豆大的泪珠跟断线的风筝似的，不停地往下掉。
本来刚才她还埋怨陈国华他们，居然不告诉自己，地下室有粮食这件事。
现如今看来，他们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没有经历过陈国华他们四兄妹经历的事儿，又怎么可能懂呢？
“娘，您想多了，我们就是习惯了存粮而已”
陈国华平静地笑了笑，然后转移话题道：
“家里有粮食的事儿，我还是希望大家不要说出去了，以后在家里也不要讨论这件事，免得大家说顺嘴了，之后不小心说出去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可要准备把这些粮食转移到你们都不知道的地方去了.”
虽然京城很大，但陈国华能把这么多粮食转移到哪里去？
大家闻言，也没有当一回事儿。
但陈国华刚才并没有具体回答地下室有多少粮食，还是让大家心里没底。
只是现在陈国华已经转移了话题，那还是算了吧，下次有机会再问问。
陈家的粮食危机，暂时来说，是应付过去了。
往后做饭的时候，陈小月她们也不需要那么小心翼翼了。
反正只需要简单留心一下，也就可以了。
傍晚，房间里，于沫离格外地温柔，倒是让陈国华开心不已。
完事之后，于沫离把陈国华搂得很紧很紧。
“国华哥，往后有什么事儿都不要瞒着我，好不好？我想跟你一起担起这个家”
“好，我现在也没有什么瞒着你的了，都说出来了.”
心里默默补了一句话：空间戒指除外！
再亲近的人，也不可能把空间戒指这样的事儿说出去，鬼知道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啊？
而且，类似这样的秘密，他一个人知道就可以了。
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风险，也多一份担忧。
小两口从昨晚开始，就成为正式的夫妻了，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有孩子，为这个家增添新成员。
至于说于沫离才十七岁，而且还在上学呢，这个时候要孩子，会不会不太好？
又不是后世，现在可是五九年。
别说是在大学结婚的，很多人进入大学之前，就已经有孩子了。
农村地区的男孩或者女孩，基本上十四五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物色相亲对象了。
十七八岁还没结婚，肯定会有人问。
超过二十岁还没结婚的话，那就绝对是剩男剩女了。
众所周知的事儿，五十年代末期，全国总人口也才五亿。
六十年代的总人口是六亿，而七十年代就是七亿多，总共接近八亿的总人口。
差不多可以这样说，每十年左右，就增加一亿多的人口增速，简直就是恐怖如斯。
因此，如果是按照男二十岁女十八岁的法定结婚年龄，那么基本上不可能有这样的增长速度。
在接下来几天，胡萍姑从街道办带回来的消息，便是关于还债的事儿，也解释了为什么会有粮食下调这件事。
陈国华也看过人民报、青年报、妇女报等报纸，所以对这件事也不陌生。
其实按照原时空的情况来看，上面是早已坚定了提前还债的事儿。
只是目前的时间节点，还没明确下来罢了。
要知道，国庆这两天，或者说二号这一天，在谈判的时候，双方发生了极大的分歧，才是最让人头疼的事儿。
二号刚结束，三号就公布了粮食下调的通知，反应不可谓不快啊。
这天清晨，陈国华吃早餐的时候，表示他今天去北大。
“国华哥，我自己去上学就可以了，你不用专门送我的.”
“谁说我要送你去上学了？”
陈国华呵呵笑着说道：
“我今天有课呢，得去上课了。”
国庆之前的半个月，陈国华并没有去北大，而是直接把练习册交给薛晋权他们，让他们自己在上课的时候做这些题目就好了。
到时候他国庆之后，回去再讲课。
毕竟那个时候，徐献瑜教授肯定还气头上呢，所以陈国华不想在这个时候去触霉头。
现在国庆都过去了，继续躲下去的话，只怕连北大讲师的工作也要丢掉了。
从目前上面的安排来看，陈国华在北汽制造厂的主任工作，是彻底没了。
之前还说是暂停，现在材料科研所都由闵乃大他们接管了。
所以陈国华还能说什么呢？
既然已经明白了这一切，那索性也懒得去想了。
还是保住北大讲师这份工作再说吧。
“你要回去上课了？”
家里人闻言，都惊讶地看向陈国华，见他点头，当即也笑了。
于是，吃过早餐之后，陈国华推着自己的自行车，跟于沫离一起出发去北大了。
两口子骑着自行车，分三小只她们在小学、中学门口分开之后，加足马力，朝北大那边而去。
云婉裳跟在后面，温柔地笑着，“骑慢点，又不急，还有大把时间呢.”
她在人大上课，也是五道口附近，所以一起出发。
北大计算数学系，教研室里面，陈国华走进来的时候，刚才还满脸笑意的徐献瑜，下一刻就黑脸了。
“哼，你可算是来了，你还有脸来啊？”
“教授，您别生气了，我这不是来给您请罪了嘛，这是我早上刚来的时候，顺手买的桂香村糕点，您尝尝，特别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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