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勾落,长发散了一身。那袭衣袍被鲜血浸染成殷红,胸襟处露出一点断剑,闪着锋利冷光。
燕从灵一眼就认出——那是朝夕相处伴了自己十几年的本命剑。
相比先前铜镜中的幻象,这次他什么都没说,只凄凄笑了一下,眸底涌着复杂沉默却又浓烈的情愫。
一只妖而已……紧握的双手松了松,她正想转身离开,余光却兀地瞥见对方的手。
那双昨日今日内解过她衣扣,洗衣做饭、勾放床幔漂亮修长的手。此刻血淋淋一片,深可见骨……
神思一恍,燕从灵猛地惊醒,张嘴吐出一口黑血。
腥甜弥漫。
“从灵?!!”
楼弃雪坐起,慌忙伸手去摸灯盏,连法术都忘了。
忽来的光亮刺得燕从灵眯了眯眼,身前的新被褥染了一大片血污。
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时,她明显一愣,下意识想要后缩。
但对方动作更快,一把扶住她的肩,“很疼吗?”
少女摇了摇头。
被褥被换上新的,楼弃雪取来她常吃的安神药。燕从灵梦魇每次陷的深了,便会像现在这样呕血。
同床共枕百年,他清楚她所有的习惯和不为人知的隐秘。
房间寂静,只有温水被注入杯盏的轻微声响。
“谢谢。”
热气氤氲着浓长的鸦睫,燕从灵低垂下眼睑,哑声说道。
这样的药她吃了十多年。
师伯精通药石之道,天下闻名,但对上她的梦魇也只能是压制。
“又做噩梦了?”男人将茶杯放回,扶着她重新躺下。
“嗯……”
她含糊不清地应,双手却不由自主揪紧被角。
楼弃雪轻叹一口气。
下一刻,温热指尖落在她手背上,轻轻地将少女手指勾出。
“看来今晚你是睡不着了,索性和我说说话吧。”
说什么?
燕从灵脑海醉酒般散乱。
她和他单独闲聊的时候不多,有也像眼前这样不知道说什么。
近十年里,提及妖物脑海中只有那片血色,即便清楚不能恨屋及屋,但也难以做到坦然相待。
“你先好好躺着。”
似乎看出她的茫然无措,楼弃雪俯身,从床底下翻出一只小匣子。
很新,应该才买不久。
咔嚓。
匣子被打开,里间厚厚的一摞书看的燕从灵一愣。
楼弃雪将灯移近了些,跃动光亮间她看清上面的字。
竟是一堆话本子……
仅穿一袭单薄雪白亵衣的男人,眉眼依旧昳丽,却比往日柔和,笼着灯烛光影,“我讲的慢一些,你闭上眼睛听。”
少女眼睫轻颤。
儿时她总喜欢俯在长辈肩头,听外头的草木山川,收集一箱又一箱的话本子,宝贝般悄悄藏在床底下。
只可惜全在那场火中烧成灰烬……
隐约之中似乎有什么超过预料,她下意识又想蜷起指尖,但被另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掌覆着,只能作罢。
“给你讲什么好呢。”
见她分外沉默,楼弃雪只当她心神未定,挑了一本出来。
“就这个吧,书生夜半遇狐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