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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的晚上,虽是刚擦黑不久,穿廊而过的风已明显夹带阴寒。侍卫将她引到尹子谦身后不远处便默默行礼离去。
四下里极是安静。两人一前一后,面朝着同一方向。林子君在心里骂自己没用。一早就料到会有此一刻,如今若是连子谦都面对不了,那屋里的千秋却又如何?
“咳咳...你派出去的人有回音了?”又等了半响,见对方还是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她终是耐不住性子,主动问道。
尹子谦依旧沉默不语。两人相识十年,只需一个背影,她就对自己的想法了然于心,可这么多年来她的作为却并不总能让自己放心。
“子君,”又不知等了多久,终于见她缓缓回过身来,那阴晴不定的面色让她心中的不安又加重了几分。“那个夏太医,你一早就认识对不对?”
这话并未超出她预想,却还是让她禁不住神色一瞬。
“追查的人到了她的家乡,过往邻人却说夏家父母早亡,田产也于早年变卖干净,夏春时已多年不曾返乡。”理了理被晚风吹皱的袖袍,见她不吱声,便又继续道:“你我相识多年,你从来就不是锱铢必究之人,更没兴趣报无妄之仇。舅舅的事...想来也是心中早有根据,否则又怎会只听了那太医的名讳便揪着不放?”
也不知是天气寒凉还是她咄咄逼人的语气,子君觉得胸口发闷,人也不自觉地退后两步。
“你不说,那便由我来替你说。”见她如此,尹子谦反而步步进逼。“之前你问我那人下落时我尚未留心,现在想来当时你的口气就像是已然料到会有这结局一般。”
“......”
“可你还是拖着舅舅,执意留在宫中。所以...我猜你要处理的并非是那已潜逃的太医,而是你府上之人。且这人与你关系非同一般,若非有确切的证据,你便不愿面对此事,不愿处理此人。”
“事到如今,难不成你还打算护着他?”见她不语,原本隐于心中的怒气也渐渐显现出来。
“...你既已查得分明,又何须我再多嘴?”她淡淡道。事到如今...哪里还有她做主的份儿?
“我要你自己说!林子君,那医官与舅舅素无仇怨,为何要处心积虑诱他怀上这孩子?事后又是何人在饭食中下药,唯恐不能置他于死地!?”
身后就是粗圆的廊柱,不知不觉间她已被逼得退无可退。她看着她怒目圆睁,一副恨不得撕了自己的样子,终于摇摇头,认命道:“那夏太医...若我没记错,便是在我被相国引荐入宫以前,负责监护子承的主治医官。”
“咚!”贴着耳边急速掠过的是尹子谦的拳风,便是坚实的廊柱一时间也被砸得一阵嗡嗡。
“好...哼,不愧是我皇室后裔...”她怒极反笑,“为了报复自家亲长,竟不惜与一卑微医官苟合...”
子君颓然地靠坐在栏杆上,心里却无声冷笑。三年前领兵逼宫时,她可曾想过,当时的女皇也是自己亲长?
子承的心思并不难理解。如今登上帝位的人虽是尹子谦,但当初杀了他母皇夺了他正夫郎之位的人却是尹千秋。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向来孱弱温和的子承,没有选择自我了断,却用了整整三年时间,酝酿出如此复杂的复仇计划......
尹千秋刚出事的那几日里,她得空就与卢太医研习关于此秘术的资料,得知种药之人就是与自己有过数面之缘的夏春时后,心中猜测便又坐实了几分。只是她一直拖着,不敢回去面质子承...不敢问他,一个身无旁物,连身份都被废掉的皇子,除了自己的身体还有什么能用来打动那中年女医?前后这么长时间,他不能出门,是不是也用同样的办法“买通”下人,帮自己联络帮凶,在尹千秋的食物中下药......
“你打算如何处理?”便是夜色乌沉,依然能看出彼此面上的苍白。得知事情一如自己所料,尹子谦的心里依旧丝毫都轻松不起来。
“这话难道不该是我问你?”抬起绝望而冷凝的双目,淡淡扫了她一眼道。
“别说得好像你多无辜一般...”稍有平息的怒气又冲了上来。尹子谦上前一步揪起她的衣领道,“这三年来府上里里外外都是舅舅一人操持,你连个废人都照看不好,如今出了这样的事,若不是顾忌舅舅我早就...”
四目相视的瞬间,一个眼中怨气难平,一个眼中疲惫绝望。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她挣脱她的钳制,却因用力过猛,自己也扑倒在地。
打算如何处理?这个问题在今夜之前她早已问过自己无数次了。就像子谦说的,自己并不无辜,虽是事先毫不知情,但过去三年她与子承日日相对,又怎会觉察不出他神智渐醒?而她原以为他偶尔装病只是为了自保,便也佯装不知地继续帮他隐瞒。以子承那样的状况,其实真要害尹千秋多的是更直接简便的法子。可他偏偏挑了最复杂危险的一种,无非是因为他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地弃尹千秋而去,也知道无论尹千秋死在谁手里她心里都会愧疚不舍,所以唯一的办法便是让他心甘情愿自己找死。
秘术怀孕,原本只要等到孩子落地之时便是尹千秋断气一刻。可也不知是他常年习武还是夏太医用药有误的缘故,怀孕月余,尹千秋体质仍不见有明显的减弱,这才致使子承再度冒险用药。而那药也并非当初众人所以为的堕胎之用――直到孩子取出来,卢太医才惊觉千秋服食的是与秘术一样被命令禁止的催生药。这药能让孩子的孕育时间减半,也会让产夫的状况更加凶险。如此一来,若运气好,她尚或可得一子。运气不好,至多也只是一尸两命。横竖尹千秋必死无疑。而等到东窗事发之时,因为是他自己的选择,子谦便是再如何不满,自然也不会迁怒到自己头上。
子承此举自然是为了报杀母夺妻之恨,但更多的只怕还是想还她自由。只是他想不到,甚至连子谦也没想到,她为了救尹千秋一命,竟会如此果断地舍弃自己的孩子......
“别给我装死。”见她呆坐在地上,久久不愿动弹,子谦愈发不耐,伸手将她拎起,又道:“舅舅不明所以,还想让他给林家延续香火...子君,当时若不是你果断舍了那孩子,我甚至怀疑你才是那设局之人。”
林子君懒得同她辩解,甚至觉得就算她把这一切都赖到自己头上,自己也无话可说。子承之所以会设下如此阴毒的圈套,有一半是为了自己。而他三年来从未踏出林府一步却也让这法子几欲得逞,说到底也是自己无心疏忽之过。
三年来,除了林管家,她几乎不同其它下人多说半句话,家中大小事务不到万一得已也没人敢来烦她。记忆仿佛永远都只停留在叶臻红玉离家的前后,这三年里自己究竟做过些什么,周遭人事有何变化,她竟似是一点儿印象也没有的。
“我若真有心护着他,便不会让你去捉拿夏春时...”她喃喃道。也不知是对子谦还是对自己说的。刚想通这些的时候她也踌躇过。知道一旦彻查开来,子谦定是不会再留活路。可瞒着众人,佯装无事却又对尹千秋太过不公。何况她也没信心能完全瞒过。莫说子谦,就是子承她都......
“让我见他一面,”胸口仍是堵得不行,好像被许多情绪塞住,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你让我见他一面,之后...想如何处置都随你便。”
尹子谦闻言只冷哼一声,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资格跟她谈条件?
“否则,待千秋回去发现家中少了个人,你就自己去跟他解释。”
“你!”她指着她的鼻尖,咬牙切齿道:“明明是你做错,如今倒威胁起我来了。”
子君无心再与她纠缠,只最后看了她一眼,便转身往回。行或不行,她也只有这句话了。自己是子承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明知留不住,却也不能连这最后一面也不见就让他孤身赴死。
殿里稀疏点了几盏蜡烛。她轻轻摸回床边,望着尹千秋背对自己躺着的身影,双眼酸涩难当,强忍了多日的愧疚终于喷涌而出。
她不怪尹子承,若不是因为自己,他或许一早与家人团聚,不用独留世间受辱。她也不怪尹千秋,谁让她许诺了自己给不了的东西,他一再向她索取,哪怕伤及自身她也怨不得他。她只恨自己无能,护了不无双,留不住叶臻,如今身边仅剩的两人也为了她弄得两败俱伤。
泪水终于在眨眼的瞬间滚落。她双手紧紧捂住嘴,却依旧有压抑不住的哽咽溢出。
尹千秋闻声坐起,见状也是一惊。
“可是子谦又说了什么?”缓缓将她拉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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