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年头,存下那么多钱,陈安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接下来,他将两个封包拿到山泉水下,打开后,看到两个崹参还鲜活无比。
不得不说,老辈人摸索出来的保存崹参的法子就是厉害,包在封包里面,都十多天了,居然还没有任何问题。
他将两根崹参仔细地清洗出来,用个筲箕装着,趁着阳光正好,进行暴晒。
冯丽荣就在这时候从屋里探出头来:“安哥,水烧好了,洗个澡撒!”
陈安回屋里看了一眼,见灶上已经烧了一大锅水,连换洗的衣服都已经找好,他不由笑了笑:“这么热的天,我跳河沟里边洗一个就行了,还费力烧那么多水干啥子?”
“冷水终究是冷水,你现在年轻,倒是觉得不啷个些,等老了以后伱就不会说这种话咯,再说了,万一晾着了,又啷个办?”
如此体贴,陈安还能说什么?
他搬来洗澡的大木桶,放到房间里,然后提热水和冷水,调好水温,拿了肥皂,到木桶里泡着。
冯丽荣也跟了进来,帮着擦洗,每看到陈安身上的一道伤疤,就伸手摸一下:“安哥,你实话跟我说,真的只是碰到翻车咯?”
陈安这才发现,冯丽荣根本就是想借此机会,看看他身上的伤情。
“就是翻车了,还不信嗦!”
陈安昂起头,看着冯丽荣:“不是跟你说了嘛,车冲出公路,顺着山坡翻滚下来,差点没命咯。”
“你莫豁我,肯定有事,招财断掉的后腿,我看过,那不是摔断或是砸断的,是被枪打断的,那露出的骨头上的痕迹,蒙不了我!”
冯丽荣转到陈安前面,认真地看着他。
陈安愣住了,心里暗道:好敏锐的婆娘!
他万万没想到冯丽荣居然会注意到这些:“你啷个恁个肯定,是被枪打嘞?”
“以前在岩房坪嘎公家里边的时候,我见过有人被枪打过造成的伤口,用的也是双管猎枪,是个县城里边到山里来耍的人,为了争一只麂子吵起来,然后动了枪,也是打在骨头上,只是人的骨头比狗脚杆上的骨头要粗得多,留下的是一个弹孔。
招财腿上的骨头是被直接崩断,但边缘痕迹我绝对不会看错。”
冯丽荣脸色越发严肃:“蛋子哥,一次弄了那么多钱和东西回来,你是不是……”
“你想问我是不是在外边抢人了?”
陈安看着冯丽荣,笑问道:“你觉得我是那种在外边会乱来的人?”
“我当然相信你不会乱来,就即使动枪了,也肯定是有原因嘞,我只是想知道实情,心里边踏实。”
冯丽荣重新转到陈安后背,帮忙涂抹肥皂,抓洗。
陈安见冯丽荣已经有了发现,知道她不会乱说,也就不再隐瞒:“我们卖了崹参,找了辆汽车坐着回来的时候,还没出汉中地界,在山里就遇到棒老二咯,他们在路上捣鬼,扎破轮胎,才让车子失控冲出大路翻滚下去的……”
他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给冯丽荣听,听得她脸色一阵发白。
“差点害了我们性命的事情不能就这么算咯,雷选运和孟奎松这两个人,我一定要弄他们!”
陈安说得咬牙切齿:“让我找到机会,我让他们啷个死的都不晓得!”
冯丽荣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帮陈安擦洗着,好一会儿后才说道:“那你小心点!”
“这个事情,你自己晓得就行了,一定不要跟任何人说,尤其是妈老汉,我不想他们担心!”陈安叮嘱道。
“嗯!”
冯丽荣轻轻应了一声。
这种事情,莫说是陈安,就连她自己,若是碰到了,也不会就这么轻易算了。
谁的命不是命?
这可不是轻描淡写地推出两个顶罪的人就能揭过。
想了想,冯丽荣又提醒道:“听你说,那雷选运是个偷尸贼,这种人估计不好惹,还有孟奎松,估计也不是善茬。”
她向来不是一个软弱的人,一个撵山数年的姑娘,内心的强大,丝毫不逊男子。
“我晓得!”
陈安沉声应道:“我一定会相当小心,绝对不会蛮干。”
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换了身清爽的衣服,陈安只觉得整个人轻松了很多。
这段时间呆在医院,身体的上的疲惫早没了,有的主要是心理上,心里憋着的愤怒,和自家婆娘一说,似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再看看家里的一切,顿时又觉得这个世界美好起来。
楼上房间里传来陈澈的哭声,陈安快步上楼,将他从凉席上抱了起来。
已经满周岁了,小家伙能翻能滚,现在也已经勉强能走稳。
猛然被陈安抱起来,他先是愣了一下,小拳头捏着,显得有些紧张,愣愣地看着陈安。
“龟儿子,老子才出去没得好多天嘛,啷个就认不出老子了嗦!”
多日不见,小家伙有些显生。
直到听到陈安的声音,然后被陈安用满是胡茬的嘴巴狠狠亲了一下,似乎才一下子认出来,开口叫道:“爸爸!”
听到这个称呼,陈安猛地一怔,随即变得狂喜,抱着陈澈跑下楼:“宝儿,我们家幺儿会叫爸爸咯!”
这真是一种别样的感觉,仿佛就因为一声“爸爸”,那种血脉之间的联系,一下子得到贯通,得到承认一样,并且联系更为紧密一样。
陈安心里激动得不得了。
上辈子连婚都没结过的废人,他也在不断地想着,能有自己的婆娘,能有自己的娃儿,能听到自家孩子叫自己一声爸爸。
曾经,他看到过太多这样的情形,心里只有羡慕的份。
而这辈子,终于听到了!
冯丽荣靠了过来,笑道:“我教嘞,我听老人说,娃儿先开口叫谁,这个人就会有更多辛苦、担当和责任!我可不想太辛苦,所以,一个劲地教他喊爸爸!”
陈安也笑了起来:“你这分明是要给我个惊喜……话又说回来,只要是为了这个家,再辛苦我也愿意。对了,娃儿满周岁的时候,我没在家,你有没有给他过生日,没有的话,我们给他补上。”
冯丽荣说道:“这种事情,我啷个可能会忘记嘛,哪天我给他煮了面,还煮了两个鸡蛋!”
陈安忽然想起,自己还买了不少核桃馍带回来,忙着跑回屋里将核桃馍拿出来,抓出一些,往陈澈两只小手里各塞了一块,又抓了一些给冯丽荣,然后抱着陈澈到了院子里,一边烤太阳晒干头发,一边逗弄孩子。
肚子又已经微微隆起的冯丽荣倚在门口,看着这两父子,也是满脸高兴,但想到陈安之前说过的那些事情,却也有极力隐藏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