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发生过,那或许成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康拉德·科兹强行把自己逸散的思维拽回到眼前的事情上来。他不知道这到底是构建这个幻境的帝皇给那个凡人女孩吹了黑哨,还是她自己确实有什么别样的应对预言幻象的技巧。在他就这个线索明显不够用的问题思考出个所以然之前,仆役们已经散去,藤丸立香重新站起了身,差不多从那些残酷的预言中恢复了过来。
“这一次您看见什么?”西吉斯蒙德轻声发问。
这不奇怪。康拉德·科兹冷酷地想。看不见未来的人大多对未来抱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过去他每次从那些绝望可怖的幻象里挣脱出来时,他的赛维塔也喜欢问他类似的问题。
“老样子。”藤丸立香看起来也很习惯在每次发作后被询问类似的事情了,甚至于她可能回答过许多次同样的问题,“诺斯特拉莫的毁灭,战火焚天的银河,还有……一些仅是说出口就称得上是亵渎的事情。没什么特别新鲜的。”
或许放在其他时间里,午夜的子嗣会从藤丸立香模糊不清的概括中抓到一些别的关键词,但在此时此刻,赛维塔只是轻声重复了其中最不重要的那个短句:“您看到诺斯特拉莫的毁灭。”
“不是第一次。”藤丸立香坦然地承认,“但那是‘将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现在,诺斯特拉莫还好好的呢。”
“但您的预言总是准确的,不管它们到底有多糟糕。”赛维塔在这场对话中全程戴着头盔,但康拉德·科兹依然能从他的身上闻到一些被尽力掩盖的决绝的绝望,“如果诺斯特拉莫注定将会毁灭,那么不如就让我们这些罪人来审判这颗不断孕育罪恶的星球吧。”
“哎……这就是为什么沈是我的典仪官,西吉斯蒙德是我的典刑官,而你就只能是我的一连长,赛维塔里昂。”藤丸立香轻叹一口气,“你有的时候有点太……结果导向了。”
那个瞬间里,康拉德·科兹确定赛维塔炫耀的意图快过了他的大脑先一步掌控了他的嘴巴:“但您六个泰拉标准日前还说喜欢我这一点呢。”
“这是个委婉的措辞方式!而且你不要脱离情景本身对我说的话断章取义!”第八军团长威吓性地把手边的栏杆拍得砰砰响,但她语气中不自觉带上的那点抓狂似的嗔怪让整个气氛不怎么能严肃得起来,“伱是那种‘看见了一个结果就会毫不犹豫地朝它努力’的人,在平时这当然很好,你能头脑清晰地对现状做出判断然后寻找合适的处理方法——但你平时靠自己所能预见到的结果都是在你触手可及的范围内的,预言可不是这么一回事!预言中的‘结果’可能发生在明天,也可能发生在一千年后,又或者根本不发生,这谁都说不准!”
……也不一定。
有那么一个瞬间,康拉德·科兹想要根据自己的亲身经历对此进行反驳,但在紧接着的下一个瞬间里,他又觉得藤丸立香这么说似乎也不能算错。那些不顾他自身意愿倒灌进他脑海中的幻象确实不怎么讲道理,有些时候他可以看到许多种各不相同的可能性——虽然他总是偏执地选择相信最坏的那个,并且即便是在帝皇指出了这一点之后,也拒不承认这是一种错误。
“可是,原体,如果能够预先知道那样的结果——”
“就算我能知道将来未来的结果又不会怎么样!我不还是和你们一样都活在现在!”藤丸立香总算是开始有点不耐烦了,“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日子也要一天一天过,不是说我现在预见到诺斯特拉莫的毁灭我们就可以直接把时间跳到她毁灭的当时当刻的——还有不准在这个话题里说战时食用补给或者运兵车的烂笑话!”
康拉德·科兹花了一点时间腹诽藤丸立香最后补充的那句话让本应该严肃的气氛整段垮掉,直到他发现赛维塔真的表现出了一副本来有想说的话但被堵回去了的样子。
“在古泰拉的一些语言里,‘未来’可以被直接写作‘还没来’,而‘还没来’的事情显然在绝大部分时间里都不应该挤开‘现在’亟待解决的事情,成为目前优先级最高的事项,因为正是有‘现在’的一点一滴汇聚起来,人类才能抵达‘未来’。”藤丸立香的话语中带着强烈的信念,“说通俗点,我的信条是:比起操心还没影的事情,脚踏实地过好每一天才更重要。而这放在诺斯特拉莫的处置问题上,就请理解成‘哪怕明天这颗星球就因为某种不可抗力被炸成碎片了,今天我也要试着让她变好哪怕一丁点’吧。我成功表明我的态度了吗?”
她的语气并不很强烈,甚至可以称得上彬彬有礼,但赛维塔确实在这声明前退缩了。午夜领主的一连长以肢体语言清楚无误地表示了顺服,与此同时,西吉斯蒙德走上前来,他向前踏出的一步就那样凝滞在半空——
——幻境中的时间在此凝固,万籁俱寂,一切“数据”都为它们真正的所有者让开了道路。
领域的主人康拉德·科兹在此开口:
“凡人的想法。”
他对藤丸立香严肃声明的信条如此评价,而后者对他还以微笑。
“我就是凡人。”
她以平和、冷静,却又带着些微不明显的自豪感的语气,轻柔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