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位置靠前的大势力,窃窃私语声缓缓响起。
他们沉思片刻,对于那十万年前赫赫有名的势力,脑海中已经没有太过清晰的概念。
自从那件事情以后,别说是七子,就连整个南洪都像是从洪泽中消失了一般,毫无声息的隐没了下去。
碧海宗道子闭上了眼眸,神情平静。
哪怕这些修士和妖魔在提及自家宗门时,言语根本谈不上什么尊敬,甚至略带几分戏谑和调侃。
但身为道子,这点耐性还是有的。
况且南阳七子如今的处境……本身也比较艰难,怪不得别人。
“饮酒。”在碧海宗道子身旁,一个身着华服的青年随意举杯,轻声安慰了一句。
他们同样是西洪的一方巨擘,唤作云河宗,虽没有第二块合道宝地,但宗主的实力颇为强盛,也是此次南阳宗请援的主要目标之一。
“我明白。”碧海宗道子举起酒盏,平静回应了一句。
她是来请援的,不是来惹事的,更何况云河宗能带自己过来,也算是向南洪七子证明他们确实有事在身,待办完事情后,去南洪回援的概率还是挺大的。
然而酒盏还未送至唇边,碧海宗道子的眸光却是忽然冷了一些。
“当然,今日是龙妃寿辰,咱们不谈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况且也没什么谈的必要。”
在海蛇大妖的口中,西龙宫已经出面插手此事,那么南洪七子的覆灭也就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十万年前,在那位秦宗主的率领下,再加上六位实力同样强悍的合道境宗主,整整七位顶级强者,在洪泽那可是威风极了。
但那件事过后,修士和妖魔间的平和突然打破,腥风血雨掠去不谈,但大势力吞并小势力的事情时有发生,妖族也是趁机吞吃了不少宗门珍藏。
生死搏杀的大战之中,更容易出现枭雄。
光是如今的西龙宫,拥有的合道境大妖都不止七位了,何况再加上整个南龙宫,七子还少了个最强的秦宗主,若没有别的势力插手干涉,下场几乎已成定局。
“我要讲的,乃是我听见的一件笑话。”
眼看着将众人的兴致都提了起来,海蛇大妖也是站起身子,随即有些藏不住笑的低下头:“就你们知道的那个南洪七子,居然还能有闲情逸致,浩浩荡荡的召开什么七子大会,不做凤尾,改去做鸡首,带着南洪那些游兵散勇,也算是勉强体验一下当初的威风。”
闻言,不少妖魔已经是哄笑出声:“南洪除了他们六位,可还有别的合道境修士吗,也敢称什么大会?”
沈仪静静的听着,大概反应过来些什么。
虽然南洪对于外界了解不深,但实际上洪泽对于南洪的了解,也是知之甚少。
对于曾经在青州带着一众镇魔大将和啸月狼王生死搏杀过的沈仪而言,他深知这种信息上的差距有多重要,对方了解的越少,对于南洪也就越有利。
“……”
云河宗道子听着周围的笑声,有些担忧的朝旁边的姑娘看去。
果然,碧海宗道子的脸色已经涌现了几分寒意,那端起来的酒盏,也迟迟没有触到红唇。
他无奈一笑,同样站起身子:“有没有别的合道境,跟咱们西洪也没什么关系,况且南洪七子毕竟是我等的前辈,底蕴也是深厚无比,闲事少言,避免惹祸上身,还是聊聊别的吧。”
听见有人劝阻,众人下意识看过去,在辨出他的身份后,虽不知缘由,但也是迅速收了笑声,给了云河宗一个面子。
即便有几个与云河宗不和的势力,也不会在这种小事上面,去和对方纠缠。
感受到周遭突然寂静下来,蛇妖顿时有些尴尬,俯身拿起酒杯饮了一口,解释道:“嗨,他们哪里可能离开南洪,说说怕什么……况且我也不是要说南洪七子什么闲话,我觉得好笑的,是那个覆灭多年的南阳宗。”
闻言,众人的兴趣再次被提了起来。
“我知杨道子乃是好意,但大伙又不是外人,说说闲话也传不出去,何必扰了兴致。”
一头身处整个大殿最前方的雄壮虎妖,结实的双臂缓缓搭在桌上,浑身毛发异常的白,黑纹如墨,看上去甚是干净,境界也是颇为深厚,哪怕比不上琉璃青凤,至少不输于先前的幽蟒少主。
它撑起慵懒的身躯,淡淡扫了那海蛇大妖一眼:“说。”
“……”
云河宗道子沉默了一瞬,叹口气,重新坐了回去。
这头白虎大妖或许不算什么,但这是因为它身后的势力颇为强大,故此根本不用派出真正那种与道子同等层次的嫡系。
得到白虎大妖的允许,海蛇脸上重新有了笑容:“南洪七子体量颇大,拿他们说笑确实不妥,但我之所以提到七子大会,就是因为这大会……嗤哈……”
说到这里,它竟是直接笑出了声:“他们推选了一位白玉京修士,做了第七位宗主!白玉京……宗主……所以我才怀疑南洪早就没有新的合道修士了,否则怎么会沦落至此,说不定本座去南洪,也能混个仙宗之主做做。”
“白玉京,宗主?”
能入这大殿,并且坐在首位的,哪个不是登上了白玉京的修士,听闻此言,也是陷入了短暂的错愕。
要知道,仙宗这两个字不是随便叫的。
前提是先有仙。
在洪泽这片地方,只有合道境才能勉强被称作地仙,以此区别他们和真正仙人之间的不同。
听到这个消息,就连云河宗的几位长老,都是略有些惊疑不定的将目光投向了那位姑娘。
南洪七子过来请援的时候,可没讲过已经落魄到了这般地步。
“此事绝对是真的,我还记得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修士,叫什么沈……沈……”海蛇大妖抠了抠脑袋,随即大笑道:“诸位抱歉,不记得了!”
砰——
就在这时,一道沉闷之音响彻大殿,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
只见那跟随云河宗而来,气质不俗的年轻姑娘。
此刻手掌安静覆在桌上。
她漠然抬眸,注视着那头蛇妖,缓缓收回葱白手掌,琼浆自指尖滴落,只余一桌的酒盏碎片。
这件事情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她过来请援的任务。
更何况……
身为南洪七子的道子,应该没有人会接受在众目睽睽之下,有人这般践踏自家宗主的威严。
“道友?”海蛇有些愣住,随即笑道:“这是怎么了,可是我哪里得罪你了?”
“……”
碧海宗道子深吸一口气,唇角掀起寒意,不急不缓的站起了身子,在云河宗道子焦急的目光下,却是干脆利落的伸出了手掌:“那倒不是,只不过同为仙宗修士,有些听不得妖魔在此大放厥词罢了。”
话音间,她指尖忽然破开一道微不可察的口子,一滴猩红血浆慢悠悠的飘至大殿中间,略显几分刺眼。
面对这般以死论道的邀请。
海蛇明显有些没回过神来,数息之后,它皱了皱眉,像是听见了什么极其荒唐的笑话:“同……同为仙宗修士?”
殿中剩余之人,也是面露古怪的看了过去。
海蛇大妖摇摇头,嗓音中多了几分玩味:“道友,你好像不是西洪的人吧?总不会是……”
它的语气忽然冷淡了许多,眸光闪烁着残忍:“南洪来的?”
在西洪,亦或者说在洪泽这片地方,可没有什么同为仙宗修士的说法,很多仙宗间的关系,可能还不如和某支妖族间来得融洽。
如此古板的话语,很难不让人去联想到那个与洪泽脱节了整整十万年的沉寂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