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特意召开了一场会议。
大会议室内。
杨继宗将事情的全过程讲了一遍。
坐在位首的那位先生点头颔首:“尼查身份特殊。李爱国同志此次的处理十分得当,既避免了让客商丢面子,免去了不必要的外务纠纷,又捍卫我方的利益,可谓是两全其美。
我建议把这次的事儿当做案例记录下来,让筹委会的工作人员认真学习。”
“是”
旁边一位灰色中山装点点头。
杨继宗闻言,猛地瞪大眼睛,李司机这是要直达天庭了。
难怪老爷子让我跟着他学习呢。
“阿嚏!”
李爱国蹲在广交会的门口,突然打了个喷嚏。
跟他同样排排蹲的尼查关切的问道:“李司机,你感冒了?要不,咱们回去吧?”
尼查这会脑瓜子嗡嗡的。
刚才他去房间拜访李爱国,想让李爱国带他见识‘好玩’的,结果却被拉到会场大门口蹲下来。
李爱国说是等一会肯定会有好玩的事儿,结果蹲了半个小时,什么都没发生。
李爱国突然指着小尼查哈哈大笑:“你信了,你信了,我成了!”
尼查:“.”
他脖颈青筋窜动,正要发火,突然想起了什么,整个人呆愣住了。
被骗了!
以往都是他骗别人,这还是他第一次被骗了这感觉、这滋味诶诶好像真不错。
“好玩,实在是太好玩了!”尼查哈哈大笑一阵,站起身道:“李司机,感谢你带我见识了好玩的事儿,走,我请你吃饭。”
“我是蘑菇,为什么要吃饭。”李爱国蹲在地上一动不动。
“蘑菇?李司机.你不会脑子出问题了吧?”尼查大惊,惊呼道:“快来人啊!”
“你信了,你信了,我成了!”李爱国站起身拍拍尼查的肩膀。
尼查:“.”
尼查感觉到自己第二次被骗,还是被同一个人。
“走,咱们去吃饭,我请你吃大鸡腿。”李爱国见时间不早了,收敛脸上的笑容。
尼查幽幽的说道:“你不会是又想骗我吧?”
李爱国:“.”
好家伙,搞出心理阴影了。
看来这玩意毒性太大了,以后还是要慎用。
这年月的羊城远没有后世繁华。
除了会展馆外灯火辉煌,其余地段的马路上通常都是车辆寥寥,行人稀少,只有装在木头电线杆上瓦数很低的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
李爱国跟尼查在会展中心的食堂分别后,将尼查送给他的礼物——五张资本主义黑胶唱片交给了带队领导。
然后跟杨继宗和周克一块回到位于会展中心不远处的爱群大厦。
旧时代的“爱群”是显露权力和身份的场所,平民百姓是难以涉足的,就连其门前骑楼下的长廊,也有黑皮狗把守。
解放后,“爱群”作为接待外宾的宾馆,也生意兴盛,于1952年易名为“爱群大厦”。
来参加广交会的外宾和筹委会成员,都住在“爱群”。
周克属于贸易团的成员,只能住旁边的国营招待所。
但是这货想要见识“爱群”的豪华,所以便央求李爱国和杨继宗捎他一个。
刚进入爱群的玻璃门,周克就惊得合不拢嘴巴。
“我滴乖乖啊,竟然要通过两道岗哨。”
双岗哨分为两个单位,一是当地公安部门,二是筹委会保卫处,他们在入口处设置了双岗。
验明了证件,当地公安部门的张科长看着周克问道:“同志,你的证件呢?”
“张哥,他是我们机务段的周克,羊城天气太闷了,他住的地方没有卫生间,想到我房间里洗个澡。”李爱国掏出一根烟,压低声音说道。
张科长在退役前,曾经在京城那边驻守过,并且还娶了个京城媳妇儿,并且每年还要回京城探望丈母娘。
李爱国第一次住进宾馆,便通过他的口音,认出了他。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两人很快成了朋友。
杨继宗也说;“老张,这人没问题。”
张科长见两人做了保证,这才挥挥手放了行。
“爱群”条件十分优越,
双人房设有电话、卫生间,上下有电梯。夏有风扇,冬有暖气,还设有中西餐厅、酒吧。
周克就像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土包子,躺在柔软的床上不想起来了。
“爱国,晚上让我住这儿吧,回去我给你洗一个月的裤衩子。”
“滚,我有媳妇儿,用得着你帮忙啊?!”李爱国道:“领队晚上可是要清点人数,你不怕他一个电话打给牛部长?”
“啊?要查寝啊。”周克仿佛有什么糟糕的回忆,连忙离开了房间。
门关上之后。
李爱国拿出两本书肝了起来。
最近一阵子,忙着广交会的事情,他压根没有时间静下心来看书。
这样下去的话,什么时间才能霸服?!
只不过刚看一本书,外面便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李爱国捏了捏眉心,放下书本,打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尼查。
只有他一个人,两个形影不离的随从并不在,李爱国不免起了疑心。
“小尼查,出什么事儿了?”
“这都被你看出来,你不会真是魔法师吧?”
尼查似乎怕被什么人发现,挤进了屋里,转身关上了门。
看到他这幅样子,李爱国的脸色也严肃起来了。
“你被人追杀了?”
“胡说什么呢!我叔叔可是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尼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左腿翘在右腿上,拨弄着手指头上的宝石戒指,坐出一个无比嚣张。
尼查不明确表示身份,李爱国也装作不知道。
“你这么晚来,不会是为了炫耀自己的戒指吧?”
“那倒不是。”
谈到正事儿,尼查的脸色稍有地严肃了起来,“我丢东西了。”
“??”李爱国。
尼查道:“我叔叔送给我的【格利斯】丢了。”
闻言,李爱国猛地一惊。
大马巫族人爱佩戴短剑,马来语称之为【格利斯】,剑柄用木头、象牙、兽骨、兽角、银子做成,雕上一个色彩艳丽的鸟头,剑鞘上有图案和花纹,有的还饰上珠宝。
几百年以来,别具一格的【格利斯】在大马巫族人中一直占有独一无二的崇高地位。
“等等,丢了?那玩意你们不都插在腰间吗?”
李爱国在初次看到尼查的时候,还真担心这货看谁不顺眼,抽出短剑攮谁一下。
甚至还跟筹委会提了建议,不允许客商们佩戴短剑,只不过被驳回了。
筹委会表示要尊敬人家的传统。
“反正就是丢了。”尼查双手一摊,“不见了,不就是丢了吗?”
“等等,你先别着急,把事情讲清楚。”李爱国觉得这货可能是为了玩儿,并没有太在意。
“咱们在食堂用完餐,我想着去买红本本.”
“等等,你一个巫族人买什么红本本啊?”李爱国觉得这家伙不老实。
尼查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
“你们这边的人就好这一口。
只要讲几句流利的汉语,再拿出红本本,喊几句口号,他们就会把价格降下来。
你还不知道吧,千岛之国的那几个家伙,甚至还学会了跳舞呢!
为了金钱,出卖自己的灵魂,他们太丢人了。”
你不是也买了红本本吗?就比人家高贵?李爱国心中一阵唏嘘。
这帮客商可是一个比一个狡猾,这才几天功夫,就摸清楚了国人的秉性。
国人还是太好面子,太老实了!
“你继续。”
“我们去了一趟卖书摊。”尼查气愤的说道:“那里的职工竟然要问我们要介绍信,买书也要介绍信吗?”
“那叫新华书店.算了,你继续吧,赶紧讲清楚,我还要睡觉。”
李爱国觉得依照尼查的性子,再啰嗦下去,就有水字的嫌疑了。
“后来还是那售货员看出我们是客商,才把红本本卖给了我们,等拿着红本本回到宾馆,我就发现【格利斯】不见了。”
“不见了的话,你为什么不寻找呢?或者是让筹委会的同志帮忙寻找?”
“因为我怀疑是被偷走了。”
此话一出,李爱国的脸色顿时严肃了起来。
“小尼查,你的这种想法,有没有依据?”
“插在腰间的东西,不是被偷了,怎么会丢呢?”尼查咬着牙说道:“李司机,你可能不清楚,【格利斯】在我们心中的重要性。
特别是我那把【格利斯】,是我叔叔送给我的,是大马的国宝。
这么说吧,我可以把命丢了,绝对不会把【格利斯】丢了。”
在我回国前,见不到【格利斯】,我只能把这事儿报告给我叔叔了。”
尼查一改往日嬉笑的作风,脸色严肃的在李爱国的肩膀上拍拍。
李爱国此时也明白了,尼查不是在【玩儿】,更明白了尼查真正的用意。
身为客商,尼查完全可以把丢剑的事儿,直接报告给他远在大马的叔叔。
由他叔叔施加压力。
如此一来,影响必然很广,甚至会给大会蒙上一层阴影。
尼查也不能直接去筹委会报告。
那样的话,就等于是跟官方直接打交道。
一旦被他叔叔的敌人抓住马脚,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而李爱国即是筹委会的编外成员,又是机务段代表团的正式成员,跟尼查还有一些交情。
这种复杂而特殊的身份,正好赋予他作为中间人的资格。
“小尼查,兄弟谢谢你了。”李爱国站起身道。
尼查笑笑:“你们有位领导曾经讲过一句话,叫做【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敌人搞得少少的】,这是一句至理名言啊。”
闻言。
李爱国觉得太小看这个喜欢玩儿的贵族子弟了。
(PS,大马于1957年8月摘去了英属的帽子,三月份的大马局势很微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