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开外的天际,一道踏空而飞的身形骤然停在原地,其怀中的女子有些不解地抬起头来,望向搂住自己的心上人。
“傲雪,怎么了吗?”
俊美男子微眯眼眸看向剑气传来的那处天际,沉吟良久之后,轻轻摇了摇头,紧接着挽住女子腰肢,化为一道流光朝南掠去。
二
小路正中,赵禾樾对着远远驶去的马车不住地挥手,扯起嗓子高声道,“师父!别忘了回来看我啊!”
她踮起脚尖眺望,趁着马车就快消失在视线之中时,用尽所有的力气大喊,“师父!你要是不来看我,我就叫我哥诛你九族!”
正在驱车远行的少年身子一颤,失笑望向远方。
此番京城之行,得到许多,同样也失去许多。
悟到一丝禅心,学会了许多拳法,递出平生将相第一剑。
也知道了家国同在,即使现在还不那么认同。
同时,他亲眼目睹了师兄的离去,还有一个如花生命的逝去。
少年终于意识到,这个世间有很多东西,是自己无法掌控的。
即使现在的自己,比以前强了很多,但仍旧是无济于事。
谢相才手掌攥紧马鞭,心中极为不甘。
他发誓,不允许身边的人再因为意外离开。
少年要用尽所有的力气,留住自己在意的人。
所有人!
沿途不断向前,视线越发昏暗,师徒二人驱车又走了小半个时辰,最终在谢相才的提议下停在了沿途的一处小屋前,准备寻屋里主人家借宿半天。
虎颉换了一身麻布衣裳,束起头发,随接下背后斩龙剑的少年一同叩门。
门被轻轻向内拉开。
开门的是一名年过三旬的妇女,妇女衣着朴素,警惕地透过三指宽的门缝朝外打量着谢相才两人。
在见到两人皆为少年模样、人畜无害之后,方才是有些放松地微微将门敞开一点,再见两人没有夺门而入,才将大门彻底打开。
谢相才对着妇人拱了拱手,含笑道,“大娘,我们两人驱车赶路,见天色已晚,不知能否借宿一晚,可以付给您一些银钱。”
一旁的虎颉听少年如此之说,赶忙一巴掌把他拍到自己的身后,随即贴上一副笑脸,凑上前去扯住妇人的衣袖。
“这位姐姐,我们哥俩不认得路,在这山林之间失了方向,不知道能否在姐姐家借宿一晚,明早咱就走!”
虎颉这一声“姐姐”,令得妇人一怔,随后立刻变得满脸笑容。
她拉着虎颉的衣袖,就将他领进了屋子,还不忘和谢相才吩咐一声将门关好。
谢相才满脸黑线地看着自家师父如此模样,心中感叹姜还是老的辣。
无一时,虎颉就与妇人谈得好似一家人。
从两人的谈话中,谢相才得知了这家的男主人刚死不到一年,现在一家的重担全落在了妇人这个女人家的肩上,聊着聊着,虎颉就拿着手绢帮女人擦起泪花来了。
谢相才惋惜归惋惜,可良久之后终究是觉得虎颉和妇人的交谈有些索然无味,于是将目光转向一旁炉灶前正在玩弄木马的稚童。
小娃娃没人看管,用力拉住木马把手,试图将木马整个颠倒过来。
就当他快要一头栽倒的时候,谢相才眼疾手快地从上前去,扶住了孩子的小肚子。
稚童便转过头,好奇地看向谢相才,嘴里哇啦哇啦的。
谢相才看向稚童的小脸,猛然间一怔,总感觉这张小脸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诶呦呦,小伙子呐,你说我们娘俩是不是命苦啊?孩子的那个死鬼老爹,家里摆着田不种,非得跟他的什么狗屁大舅上京城去练剑,最后给一个老太监卖命,死在了在了他乡……现在连尸骨都没有送回来啊……诶呦呦,真是命苦啊!”
谢相才身子一僵,下意识地摸向腰间悬挂的一枚木制令牌。
他再低头看着身前的稚童,终于是恍然大悟。
不远处安慰着妇人的虎颉,同样也是猜到了这家男主人的身份。
阴阳剑,韩卫。
当初那个赶往东风城,想要取谢相才性命的剑客。
少年手掌有些颤抖,脸色急速变化,有些不受控制地起身,欲夺门而出。
“小伙子,天冷,往外跑做什么呀?”
妇人见状,抹掉泪珠,连忙起身拉住谢相才衣袖。
她见少年神色有些不自然,用巴掌拍了拍自己的嘴巴。
“罢了罢了,估计是嫌我这个妇人家话多是不是啊?不说啦,不说啦,咱们母子俩的生活还算凑活,平日里路过这里的旅人也常常照料咱家生意,赚的钱至少够花!开春后正巧几里开外有个私塾要办学,攒够了钱就给孩子……嘿!瞧瞧我这个碎嘴!呸呸呸!小伙子,你们饿了吧?锅里还有点饭菜,你们要是不嫌弃,就生火热给你们吃,成不?”
虎颉起身,走到谢相才身旁,将他拉回原处,随后偏头满含笑意地看着妇人,轻轻点头,柔声道,“不嫌弃,有口吃的就够了。”
妇人喜笑颜开,快步走到稚童身旁,将其抱到炕上,然后披上厚袄匆匆出门。
谢相才讷讷地望向黑暗中妇人的背影,嘴巴动了动,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虎颉退后一步,与少年并肩而立,感慨淡笑。
“看到了吗,这就是人间。”
谢相才微微摇头,表示不解。
虎颉散开及腰长发,笑骂一声。
“蠢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