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明珠按剑不动,面无表情。
徐洪卿将一切看在眼里,笑而不语,微微点头。
二
车辇在宫廷道路之上缓缓驶过,分居三两,前中分别坐着徐洪卿、年轻皇帝以及虎颉师徒三人。
两侧有太监宫女伴行,队伍的最前方,一名体态稍显圆润的太监,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领着三辆车辇。
车辇停在朝殿侧门前时,天色刚好大亮,满朝文武自大殿之前缓缓走上台阶,正襟正色,不紧不慢。
年轻皇帝身着金黄交接的龙袍,由领队的那名胖太监搀扶着自侧门而入,走进大殿,满朝文武进殿之前坐到了龙椅上。
谢相才跟着虎颉,同样从侧门入,随后跟着慕容明珠站在了大殿的最前端。
满朝文武按照次序上朝,分居两侧,红蓝分明。
红为武将,蓝为文臣。
徐洪卿立于武将首位,其微微偏头,看向左侧百官之首,那名身着蓝色朝服的中年儒士。
中年儒士面色平静如水,手持文卷恬静淡雅,气质斐然。
当朝文官之首,非文相曹其里莫属。
谢相才躬身立于原地,只感觉身后无数道目光汇聚在自己身上,略有些汗毛倒竖。
年轻的皇帝松开司礼监的手,清了清嗓子,朗声道,“诸位爱卿平身吧!”
“谢主隆恩!”
文武百官一齐应和,随后纷纷起身。
慕容明珠见状,拉着谢相才站到了虎颉身旁。
百官平身,曹其里首当其冲一步迈出,行至大殿最前方,弯身递出手中文卷。
“臣曹其里有奏折禀报。”
年轻皇帝微微点头,命身旁司礼监将奏折接来,缓缓摊开。
“皇上,西南各洲正值旱季,地势交错纵横暗流汹涌,地表崎岖不便储水,如今百姓生活困苦,加之外洲水源难以运输至各洲,已有部分地方的百姓落草为寇起兵造反。”
曹其里声色俱厉,义愤填膺。
年轻皇帝眉头微皱。
“皇上,水利乃国之大计,西南占我大庆辽阔版图,若不加之抚恤,恐东瀛人乘虚而入,后果不堪设想!”
曹其里严肃道,皇帝眉头越发蹙起。
谢相才双手拢袖,略有些无聊地站在原地,险些打瞌睡。
站在右侧首位处的徐洪卿上前一步来到曹其里身旁,略微行礼。
“皇上,西南各洲地势险要,常言道穷山恶水出刁民,实行仁化政策不是长久之计,请允臣出兵征讨,解决西南十三洲归属问题,再派朝廷命官前往当地任职,将十三洲所属权牢牢掌握在我大庆手中,这样一来便没了后顾之忧。文相先前所说水利之事,恐怕不妥。水利为民不假,但是为刁民却适得其反,臣私下认为,需先出兵征讨,再修建水利,还望皇上下令出兵。”
司礼监忽地出声,“主子,武相大人说得有道理。”
年轻皇帝双手死死握住龙椅把手,目光在徐洪卿和曹其里两人身上来回游离,始终没有一个定论。
朝堂之上,此时已是议论纷纷,更有甚者甚至在文武两队之中,隔着空隙指手画脚地争执起来。
曹其里眼神一寒一步上前,逼近皇帝些许,音调抬高几分道,“皇上不可!西南诸部已有归顺之心,加以时日便可认同我大庆。臣认为不可出兵,需要反其道而行之,先派官兵安抚当地百姓,剿灭山匪,再开国库在西南各洲修建水利,如此才能使大庆境内相安无事。”
徐洪卿不肯退让,“皇上,当朝国库不甚盈余,若是大肆修建水利岂不‘成人之美’,越发煽动西南各洲诸部的策反之心?当务之急是平定西南十三洲,再修建水利也不迟!”
徐洪卿、曹其里,两位当朝权臣分庭抗礼、各执己见,两两不肯退让。
谢相才一时间有些好奇,因为儿时老祖常说,当朝武相位高权重,文相虽然身居高位,但是实力和后台都没有武相坚硬,所以朝中大小事物大多都是有武相拍案定下。
但是如今一看,文武两相分庭抗礼互不谦让,显然是有悖传闻。
曹其里,年方四十有五,北灵渊洲人,五岁习文二十高中,宦海浮沉二十余年位止文相,成为大庆朝建国以来最年轻的文官之首。
虽然曹其里是文官出身、熟读儒经,但是性格刚烈说一不二,当年他官为礼部侍郎之时,便敢当面对峙先帝,让先帝下不来台面,事后先帝感慨回味,称其“敢为人先”,当即便升曹其里至礼部尚书。
年轻皇帝一筹莫展,此时只得偏头询问倚靠着龙椅席地而坐的虎颉,“上柱国,你怎么看?”
虎颉睁开惺忪的睡眼,瞥了瞥文武两相,吧唧了一声嘴道,“爱打打,爱修修,你们朝廷自家事,自个儿解决,我来又不是帮你们处理朝政的。”
此言一出,朝堂寂静,百官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年轻皇帝面色尴尬,沉默片刻之后,犹豫道,“两位爱卿所言皆有理,不过当今大庆太平无事,朕不愿再起战火,西南之事不可武力平定,还是先派兵处理山匪,再让人抚恤百姓,尽可能地调动周围各洲的水源补给西南十三洲……水利之事,日后再说,先平民愤。”
此言一出,徐洪卿的脸色瞬间阴沉。
曹其里闻言,面色稍稍缓和,抬手行礼道,“皇上明智!”
语罢,便是朝后退回到文官之列。
徐洪卿立于原地,片刻之后沉吟道,“皇上,今日上柱国临朝面圣,请允臣进谏与清梦城有关的口折。”
年轻皇帝面色微变,看了一眼龙椅旁的虎颉,紧接着轻轻点头。
慕容明珠用胳膊肘怼了怼身旁少年,少年立刻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