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蛋奶的热情也在这时候退却了大半,“那既是这样,等你问清楚了我再去同我那表妹说。”
祝嫂子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倒也没有再劝铁蛋奶要抓紧,连连点头,“是这个正理,我先回去,叫我那几个侄女别急。”说罢,就匆匆转身去,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
铁蛋奶没留她,反而是后怕地叹了口气:“听着有许多月钱,这心里一高兴,便忘记了当时我家铁蛋就是这样跟人去的,到了哪里也没问清楚,这如今要找起来,好似大海里捞针一样。”
又朝着周梨道谢,“还是你们这些个小年轻好,脑子转得快,今儿要是阿梨姑娘你不在这里,我怕是要糊里糊涂答应了。若是我那几个侄孙女能得个好前程,倒也无妨,可倘若与铁蛋他们一般,从此就要杳无音信,那我就是个罪人。”
她只顾着和周梨说话,却没有留意到,沈窕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着那祝嫂子一起消失在夜色里了。
周梨这里劝慰着她,又见天色已经很晚,乡里人家大多舍不得点灯,天黑之前就吃完了晚饭。
所以这会儿周梨也劝着铁蛋奶快些去休息,自己也回房。
铁蛋奶才发现就她一个人,但也没多想,以为沈窕是刚才进了房间休息去了。
而周梨这里进了房间去,岚今见着只她一个人来,便问道:“你让窕窕跟着那祝嫂子去了?”
这铁蛋家的房屋是旧夯土墙,按理这样厚实的墙壁该是隔音不错的,可因长年累月风霜侵蚀,许多地方都有了手指粗的裂痕。只拿了些烂泥松枝来糊着。
但即便如此,那薄薄的一层门板,还是让里头的岚今听到了方才外面的对话。
周梨颔首:“是了,这工钱说的是没有问题,只是一口气要雇佣这么多年轻小姑娘,又指名道姓是哪一家,我哪里能放心?”自然是要叫沈窕跟着那祝嫂子去探一探。
祝嫂子兴许不知道,但那个给她消息的亲戚,应该是有数的吧?
她脱了鞋,跟岚今一般合衣躺在大铺上,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闲话,当然话题十有八九都是围绕着这昆仑奴的。
也不知是聊了多久,那沈窕回来了,一脸神神秘秘的,小声朝大铺上的周梨喊着:“姑娘歇了没?”
“没,怎样了?”周梨拉开被子,示意她快些拖鞋上床来。
虽是已入了春,但这冬天里,寒气仍旧十分重。
沈窕却是没拖鞋上床的意思,“我将人绑在了村后的构皮树上。”
周梨一听,已经达到叫她绑起来的地步,那明显是有问题的,和岚今一下从床上翻身爬起来,殷切地问道:“可是得了什么线索?”
三人的头顿时就聚在一起了,只听沈窕小声说道:“那祝嫂子果然是叫她亲戚骗了,姑娘你这里提醒后,她回家就直接去问了她这个城里来的远亲,不想对方支支吾吾的,半响才编了个人家和地址来。”
但也是巧了,那地址不是别处,正是周记卤菜那条街,那里周梨才带着沈窕故地重游一遍,住了什么人家,沈窕心里没数?
因此就晓得他说了假话,可祝嫂子不知情,反而听信了他的鬼话,还长松了一口气。
而沈窕等着祝嫂子去通知她的侄女们明天继续按计划进城时,沈窕就趁着那骗子亲戚见蒙混过关安心睡觉,就将他打晕带到村后去了。
绑到了那构皮树上,就赶紧来和周梨回话。
周梨一听,哪里还睡得着,马上就下船穿鞋,三人一起摸着黑到了村后去。
因怕惊动村里的狗,也就没点灯,但这会儿逐渐能适应夜色了,周梨也将这构皮树上绑着的男人看了大概,从轮廓来辨,大约是个不惑之年的臃肿男子,眉目瞧不清,但是做这等坑蒙拐骗的活计,怕也是一脸奸人相貌。
沈窕上去扇了他两巴掌,人也一下清醒过来,依稀见着眼前这三个人影,惊了一回,刚要张口大叫,紧接着又叫沈窕一巴掌打过去:“想活命老实些,我们问一句你答一句,若是不老实,剥了你的衣裳扔你到河里去。”
这会儿的河水仍旧是又大又浑浊,且满是山上的残枝断树,一不留神命就没了。
而越是坏的人,其实越是惜命,当下这男子就怂了,声音也不敢出,连连点头,生怕周梨她们看不
见,那点头的弧度也放大了不少。
“叫什么名字?这些姑娘带去城里到底是安排到何处?好好说,敢说一句假话,我立马就剥你的皮!”沈窕口气狠戾地说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拿出了一把小匕首来。
也万幸是夜色,没叫这男人看到她的面容,不然这凶狠程度肯定是要大大打折扣的。
可男人看不清啊!他就听到了沈窕狠戾的威胁声和那发着寒光的匕首,吓得连忙求饶道:“女侠饶命,小的叫蔡玉顺,家就在芦州城里,此番是一位道上的大哥介绍的生意,说是要一大批年轻姑娘,只要我能领过去,一个给我十两银子。”
那是十两银子啊!这又不要本钱,他哪里会不动心?所以即便晓得这些姑娘到了那道上大哥的手里,怕也没有什么好下场,但是他想着一个十两,他带十个去就是一百两,二十个就是两百两。
那乡下人家,哪家不是四五个闺女?那多的人家七八个呢?他只要运气好,一次从村里带个五六十个去,那就是五六百两银子。
有了这笔银子,吃香喝辣都行了。何况人那个大哥又不是人贩子,肯定是不会将姑娘们卖了。
也是这样天真地想着,所以他就接了这生意,来这乡下。
但这话周梨却不信,所以在周梨的一个眼神后,沈窕的匕首就落到了男子的身上。
蔡玉顺能清楚地感觉到属于金属的冰冷紧紧贴着自己的肌肤,那种恐惧感一下叫他慌张起来,当场就给吓尿了。
周梨几人只觉得一股尿骚味蹿入鼻尖,嫌弃不已地皱着眉头退开了些。
“你还不老实说?我真动手了。”沈窕觉得这蔡玉顺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真将匕首划破了他的皮肤。
寂静里,皮肤被金属划开的声音那样清晰可闻。
蔡玉顺吓得连忙脱口说道:“我我,我真不知道,但是这些人,不用带城里去,大哥叫我直接送到玉华镇城外,到时候会有人来接引到罗村去。”
周梨蹙眉,“罗村在十几年大灾后,就已经无人居住了。”和她们梧桐村一样,村里在大灾后仅存下来的几户人家,都搬到了玉华镇上,那村子就彻底荒废了下来。
不过与桐树村不一样的是,这罗村没有像是桐树村那样,被流民一把火烧掉,所以很多房屋其实都还很牢固,住人没有什么问题。
“送去罗村作甚?”她又问。
蔡玉顺大抵是真的怕了,一边哽咽着一边吞吞吐吐地回道:“我,我真的不知道,只是以前,给他们送过几次药材,不过并未得进村,都是里头的人出来拿。”
“送药材?”周梨心想只怕和自己所猜测的一样,这次谎骗这些姑娘去,到底也是和那昆仑奴脱不了关系的,当下只连忙问了都是送什么药材?
这蔡玉顺果然是个胆小之徒,不经吓的,当下连忙说了好几味药材。
周梨不知道这算不算巧合,这些药材居然和暖玉给自己的那个方子上的都重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