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身孔窍入体,可是怪事却发生了,按照书上所述,那灵气入体后当沿全身经络运行三至五个大周天,以此固本培元,淬炼经脉,在与天地共呼吸中感悟阴阳造化之妙。可如今,灵气甫一入体,便如泥牛入海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折腾了大半夜依然毫无结果。眼看东方泛起鱼肚白,想到白天还有数不尽的功课要被老夫子考问,陶弘景只得苦着脸躺下休息。
“自己莫非是一个废柴,根本无法修道?”陶弘景自嘲道。
一个多月之后,又是一个长夜将尽,终于在晨光熹微之际,一缕清气开始在体内缓缓流转,陶弘景惊喜不已,只是这修炼速度却又着实让人有些泄气。
日丽风和,正值春花烂漫,云收雨霁,无边景物尽芳菲。
这日陶弘景正在书房里摇头晃脑的默诵着书中文章,前院厅堂中却是一番宾酬交错的热闹情景。
原是陶贞宝邀约了二三同僚,以文会友,兴致盎然,命一众丫鬟仆从在后院花园里,玩起了曲水流觞和飞花令。这等雅事自是陶弘景的心头好,他迫不及待的听着贴身小厮书砚给他说着园中对诗的诗文,暗暗思略。
这些同僚中,有一位极为尊贵,被陶宝贞奉为上宾。
“可看清那上位之人是谁了?”陶弘景问书砚道。
“听前院老爷身边的管事说了嘴,说是建安王门下的司徒左长史,王钊。”书砚极为得意自己打探消息的能力,似是等待赞赏般。
建安王……这个名字他倒是不陌生,刘休仁是文帝的第十二子,当今皇上最倚重信任的皇弟,是个文能安邦,武能定疆的人物,在朝中功高望重。司徒左长史在他门下,身份定然十分显赫。
陶弘景说着便想去瞧上一二。
而此刻的后花园中的游戏已过两轮,管家已准备好宴席,只等陶贞宝这个家主引宾客入席。
陶府的膳厅,宽敞明亮,众人入座后,陶贞宝向众宾客敬酒,在郝氏的帮衬下,上桌的美食珍馐道道都是“不时不食”,对食材极为讲究,均是最新鲜的时节食用。
酒过三巡,王钊与陶贞宝二人颇有些醉意,王钊此人姿容俊伟,身着上好的蓝纹丝绸,绣着竹叶花纹的烫金滚边,衬得年轻不少,二人从诗史经文畅聊到道学易理,却对乾卦之意各执一词,王钊饮下杯中酒说道,“陶兄,乾卦分明指天,大哉乾元、万物资始。”陶贞宝虽有醉意,但对学问之事可不糊涂,他拍了拍王钊的肩,“王兄你这解读片面了,这明明上指九五之意,正是当下士子对入仕的向往。”
席间众人纷纷侧耳倾听,瞧着辩证的论点此起彼伏。
陶弘景听闻二人争论,在后堂帘后再也待不住,便入膳厅拱手行礼,“各位大人安,小子有一言,不知当讲否?”
陶贞宝怕儿子冲撞了宾客,刚想拒绝,王钊却抬手制止了他,让陶弘景继续说了下去。
“晚辈读乾卦,结合后文,知晓世间万物顺应自然而生,相生相克,万物内都有阴阳,这是自然。所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因此,我认为乾卦的奥义,喻指人的心性独立,人的内心是独立的,凭着本心本性去做事,这也是自然。”
看陶弘景这般积石有玉,列松如翠的后生,让他不禁抚掌,“说得好!你能有一番自己的见地,可见是认真读书之人。”
陶弘景也是面露喜悦,王钊顺势提出让他教自己的嫡子王昊读书,见父亲微一颔首,陶弘景自是谢恩答应。
说来王昊与陶弘景极为投缘,在陶弘景的教导下,功课进步明显。这让王钊对陶弘景更加赏识,府中宴请官宦或是有什么雅士聚会时,都会带上陶弘景。
这日,王昊相约陶弘景一同赴建安王府的宴会,陶弘景还是第一次见到建安王刘休仁,只是府邸宾客众多,也只堪堪在建安王面前打了个照面,跟着王昊吃了几杯酒后,倒是有些不胜酒力,走出庭外,观后花园湖心亭中一女子正在赏鱼。
他走近一瞧,竟是一位粉雕玉琢、国色天香的少小姐,她手中拿着一锦袋,长发披肩,一袭淡绿衣裙,发上束了条金带,娇美俏丽,神态悠然。
“这鱼经小姐一喂,以后怕是日日都要来此求食了。”陶弘景开着玩笑说道,这少女似有愁绪,被突如其来的少年声音吓了一跳,俏脸微晕说道:“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陶弘景笑笑,想是府中女眷,还真算得上是金尊玉贵的娇人,于是不再妄言,看着鱼儿自愉的在水中嬉闹。
那少女却将目光转移到陶弘景身上,不禁咋舌,当真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的宸宁之貌,微微敛下眼眸,柔声问,“你是哪家的公子?”
陶弘景自报家门,“在下陶弘景,家父是南台侍御史陶贞宝,小姐可是府中女眷?”
原是御史之子……
建安公主刘真儿没有直接回答陶弘景的问题,只是轻轻回了句“我叫真儿。”
初遇时,风清云拂,惊鸿一瞥,不知惊艳了谁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