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就连王常侍本人,怕是也没动过彻底击败张方的念头吧?”
“有道理。”糜晃点了点头,道:“就依郎君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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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兵回营之时,依原路返回。
刚打了胜仗的军士们兴高采烈,将敌人的器械、衣甲全部取走,作为自家储备。
他们当然没忘了西人劫掠的财货,一一收拢起来,装在大车上。
陈有根带着二十余名军士监督,不让任何人私藏。
而在他身后,赫然摆着数枚血淋淋的人头,那是不遵军令,私吞缴获的士兵,被查到后,当场斩首,没有任何宽宥。
邵督伯说得很清楚,劫掠是可以的,但不许私自行动,要有组织地劫掠——或者说派捐,即让被劫掠对象自己把钱财送上来。
劫掠所得钱财,一一清点入账,统一分发。
说白了,一切要有规矩,哪怕是劫掠的规矩。
有规矩,伤害就能降到最低。在搜刮百姓和养军之间达到一个平衡点,毕竟朝廷不可能总发下足额的钱粮。
邵勋在众人的簇拥之下,走在大街上。
他的衣甲多有破损,战袍染满鲜血,重剑之上也遍布缺口。但精神很好,意气昂扬,睥睨四方。
“督伯。”
“邵师。”
“邵将军。”
所过之处,众人纷纷俯首行礼,恭敬异常。
邵勋笑了笑,这可太真实了!
任你平时展现再多的武艺,训练之中有再多的法度,都不如战场上的实际表现来得重要。
身先士卒,勇不可当,这是所有人都看见的。
更兼杀了一敌军将校,杀人过程还那么暴力血腥,让人兴不起任何对抗的念头。
大街上有不少穿着五花八门的百姓,手执木棍、柴刀、长矛等武器,此刻正排着整齐的队列,由军士领着,收敛尸体,打扫战场。
邵勋问了一下,原来是糜晃在后面收拢的,大概两三百人,多为豪门僮仆、奴婢,自发出来追杀敌军,结果被糜晃征发入伍,编组成军。
“不要放他们回去。”邵勋将王雀儿喊过来,让他去知会糜晃一声。
与豪门打交道,很显然还是世家出身的糜晃更合适,虽然他那个门第在洛阳豪门看来,多半还不够格。
戌时,大军陆陆续续回到辟雍。
邵勋走进大门时,但见灯火通明,所有人都等在那里。
有潘园来的庄客,有潘园仆婢,有工匠,有马夫,有他的学生,还有不少陌生的面孔……
“督伯威武!”众人齐声喊道,神色间颇为兴奋。
邵勋哈哈一笑,伸手下压,示意众人止住欢呼。
军官们站在他身后,个个与有荣焉,甚至就连一直和他闹别扭的杨宝,脸色也没那么黑了,嘴角甚至稍稍咧起。
“都愣着干什么?给儿郎们裹伤。”邵勋吩咐道。
“督伯,热水早就烧好了,伤药、布帛亦已齐备。”吴前挤出人群,一脸谄笑。
“你倒是机灵。”邵勋笑着指了指他,道:“厮杀半日,腹中饥饿,开饭吧。缴获的几匹伤马,你找人料理,炖烂了给受伤的儿郎们补补。马革想办法鞣制一下,存入库中。”
“诺。”吴前应道。
就是邵勋不吩咐,他也想到了这些事,当下就点了几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去干活。
邵勋在王雀儿的帮助下去掉甲胄,浑身活动了下,这才感觉到左臂、胸口有些撕裂般的疼痛,原来是受伤了。
“邵师。”学生们都围了过来,定定地看着他身上的伤口。
王雀儿一溜小跑,打来热水,仔细清洗伤口。
毛二捧着干净的布帛、伤药,准备裹伤。
“呵呵。”邵勋笑了两声,看着众少年们,心中的戾气愈发消退。
“战阵之上,刀枪无眼,任你如何技艺出众,也免不了受伤。”他说道:“不过,比起你们能安心读书、训练,这些伤又算得了什么?”
“邵师……”有小孩双眼通红,几乎要哭出声来。
“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作甚!”邵勋先是脸一板,教训道:“纵是战死疆场,马革裹尸,也是咱们武夫的宿命,何哀耶?”
说完这句,他脸色稍缓,换了一副语气道:“若真的过意不去,就好好学习,严加训练,在学业、武艺上精益求精,不断进步。如此,我心甚慰,拼杀起来也更有劲了。”
“谨遵邵师教诲。”众人纷纷应道。
“一会都有肉汤喝,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哈哈。”邵勋面不改色地等毛二包扎完伤口,便站起身,轻轻拍着孩童少年们的肩膀。
院中角落处,一身着锦袍的青年静静看着这一幕,目光之中多有讶异。
沉默片刻后,他举步向前,往邵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