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也实际参与到天下的治理当中?因为诸王势力还很强,又以邺城司马颖、长安司马颙为甚,不拉拢他们,司马乂是坐不稳位置的。
而这种所谓的平衡,在见多了大家族内部倾轧的裴妃看来,完全是与虎谋皮,双方的关系早晚会全面破裂。
原因也很简单,他们都是司马家的子孙,谁不想效仿司马伦旧事,登基当皇帝呢?
能维持个半年和平,就很不错了。
想到这里,她微微叹了口气。大战一起,谁都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
“资粮都带来了?”裴妃不再想那些烦忧,径直问起了她关心的事情。
糜晃松了一口气,连忙答道:“战马二十匹、走马六十匹、挽马百匹、铠五十领、甲三百副、弓梢百根、弓弦五百、长矛千二百杆……”
说完,下意识揪了揪乱糟糟的胡子,五官纠结在一起,道:“惭愧。仆身为幢主,懈怠良久,竟要王妃来提醒。”
确实,他这个幢主当得非常不合格。
大晋文武官员虽说经常在位而不谋其政,但像他这样动不动消失,为主公奔走其他事务的,却也少见。
他甚至连本幢还剩多少人都不知道,日常训练之类更是疏怠已久,连各队队主长什么样子都记不太清了。
“子恢以后还是多来来吧。时局丧乱,将来如何,谁都不敢保证。”说这话时,裴妃眼睑低垂,十指轻轻绞在一起,语气中似乎带着些许彷徨、恐惧,只听她说道:“潘园这一幢人,还是得抓起来。洛阳中军虽然紧要,但并不好拉拢啊。”
“这……”糜晃迟疑了一下。
他似乎听出了王妃的语气,但并未起疑。妇人么,不就那样?任你再高贵、再睿智,遇事时沉不住气是很正常的事情。
之前王妃遣人至洛阳索要器械、资粮,王府诸幕僚不以为然,唯糜晃考虑到自己是幢主,王妃又身在潘园,故说了几句话,成功发送了一批器械过来——豫州兵溃走,散落的器械多不胜数,但不是什么人都能拿到的。
今日前来,先被王妃诘问,惭愧不已。现在看到王妃这么一副担忧、柔弱的模样,更是愧疚得不行,于是说道:“仆明日就上禀司空,选送一批募兵精壮过来。”
裴妃闻言,美目一抬,似乎有些惊喜,旋又有些迟疑:“募兵多为亡命徒,并非知根知底之辈,怕是不好管教。”
“无妨。”糜晃胸有成竹地说道:“什长、队主仍由东海国兵充任,操训一段时日,就稳下来了。”
“既如此,子恢还得多来几趟,主持整训。”裴妃说道。
“这……”糜晃又顿住了。
不是不想来,是真没时间啊。整训部伍,是需要吃住在军营的,像他这种大忙人,怎么可能做到?
裴妃见状,螓首低垂,似乎有些失望。
糜晃脸色纠结,想了想后,道:“仆自然是要常来的。不过——唉,不知这样可好?设一两个督伯,平日里由他们负责整顿、操演,仆有空就来,检阅军士……”
“子恢此策甚好。”王妃舒了口气,眼底满是笑意,道:“微糜君,妾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糜晃舒了口气,打定主意回去后就向司空禀报,又随口问道:“不知王妃可有人选?潘园这边,终究还是看王妃的意思。”
“妾一介妇人,如何懂得这些?”裴妃叹了口气,道:“正月以来,乱兵肆虐,妾深居庄内,惶恐不已,好在将士用命,最终有惊无险。府中仆婢私议,有队主名邵勋者,骁勇悍捷,箭毙贼兵二十余,功推第一,或可一用。”
“仆亦听过此人名字。”糜晃脱口而出:“莫不是那个阴结少年之人?”
裴妃微微有些讶异,道:“竟是他?”
糜晃点了点头,道:“队主杨宝、秦三出首相告,言邵勋阴结少年,图谋不轨。仆未及查问,拖延至今,惭愧。此人……”
说到这里,糜晃神色一凛,正待继续说些什么,却见裴妃掩嘴轻笑。
“原来是他。”裴妃笑道:“妾想起来了。杨宝、秦三曾与邵勋比斗,听闻被一箭射散发髻,跪地讨饶,许是结下了仇怨,以至于此。”
“竟有此隐情。”糜晃恍然大悟。
他是老实人,但不是傻子。裴妃言语之中对邵勋颇有维护,他便就坡下驴,道:“仆明日就回洛阳,禀报司空,请设督伯一职,整训部伍。若得允准,便提拔邵勋为督伯。”
“若王府僚佐皆如子恢这般勤谨,何事不成。”裴妃微微颔首。
“王妃过誉了。”糜晃老脸一红,来之前还在卞府服了五石散,荒废了半日工夫,真当不起勤谨二字。
裴妃轻笑一声,没继续说这个,转而问道:“听闻令郎今岁已满十六?”
“正是。”糜晃说道。
“不知可曾娶妻?”
“未曾。”
“糜家少年郎,定是不差的。”裴妃沉吟了下,道:“妾会留意此事,或可为令郎寻个出身大家的新妇。”
糜晃闻言,面现激动之色,当即起身一礼,道:“王妃厚爱,仆感激不尽。”
“子恢何需如此?”裴妃双手虚抬,道:“东海糜氏,劳苦功高,大王日理万机,费心者乃国家大事,妾为内府之主,自然要为大王分忧。子恢,安心做事即可。”
“是。”糜晃恭声应道。
糜晃离去之后,裴妃又仔细端详起了手里的半臂。
狐皮挺漂亮的,还是那位邵勋去山里猎得,进献上来。
他的射术,确实挺不错。施点小恩小惠,好好拉拢一番,乱世之中也能多一点保障。
对有才能、有本事的人而言,乱世让曾经极为坚固的社会秩序出现了极大松动,他们可能很喜欢吧?
有些人,死都不怕,就怕没机会啊。
“来人,把做好的戎服送过去。”裴妃站起身,看着放在案上的一套大红色戎服,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