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浩和陈勇说的擦屁股就是字面意思,不是引申含义。
“本身医疗就不是啥干净活,小庄真可怜。”陈勇有点分裂。
一面他认为怕脏就不要干医疗,另外一方面却又不由自主的开始怜香惜玉。
“不用想这么多,新兵听到枪炮声都尿,成老兵就好了。”
“你就是这么对手下医生的?”陈勇笑呵呵的问道。
“害,病历写完了么?”罗浩问道。
“也就老孟天天给你提供情绪价值,有啥好写的。”陈勇不屑,“我来看看患者。”
“哦?那我问你一件事。”
“嗯?”
罗浩站起身,重新看了一眼患者的生命体征,又一次核对时间,确认尿量。
一切的一切看起来都像极了一名强迫症患者。
“罗浩,你的病越来越重了。”陈勇假装关切的说道。
“尿量已经开始减少,明天估计就没尿了。”罗浩叹了口气,“这还是你一早就给催吐的结果,但凡少喂一勺屎汤子,估计患者现在就可以放弃抢救了。”
话,应该是好话,但听起来有些不顺耳。
陈勇仔细琢磨罗浩那句但凡少喂一勺粪汤子的话,怎么琢磨怎么觉得他在阴阳自己。
罗浩走到电脑前,随便找了一个病历,点开医嘱看了一圈。
“喏,你看看医嘱,跟我说假设你是患者家属,想要找茬的话需要怎么做。”
罗浩的话把Icu住院老总说的头皮发麻。
模拟演练么?
罗教授不是在开玩笑?
陈勇像是感觉到了挑战的讯息,拉椅子坐下,开始认真查找。
几分钟后,各种错误被陈勇挑出来,说的icu住院老总冷汗直流。
你们是来看患者的,甚至连会诊都不是,icu住院老总真想把这俩货给撵出去。
这俩狗东西是来找茬的吧!
幸好罗浩不是医务处长,如果冯处长提到副院长的位置,罗浩接医务处长,临床医生的末日就来了。
“咦?你能看出这么多问题?”罗浩有点惊讶。
“你有事儿没事儿就要讲课,被你絮叨多了,看一眼也知道哪有问题。”
罗浩挠了挠头,叹气。
“你叹什么气?我说错了么?”
“没错,但我想说的不是这个。”罗浩道,“喏,患者用青霉素抗炎对症治疗,有皮试,本来想考你这个的。”
“!!!”
“!!!”
用青霉素、头孢,皮试不是很正常的么?
罗浩认真看了一眼医嘱,潦草到他觉得有些无奈。
不过那都是吹毛求疵的角度去分析的,又不是自家医疗组,无所谓,只要患者能好就行。
罗浩也没多说,而且没了考陈勇的兴致,开始讲起来,“《β-内酰胺类抗菌药物皮肤试验指导原则,2021年版》指出,头孢类药物,只有在特定情况下才需要进行皮试。”
“嗯,不用皮试了么?”陈勇惊讶,“我看咱们的患者还做皮试呢啊,也没见你说什么。”
“是啊,这么多年皮试下来,患者都知道要做皮试。一个指导原则能抵住那么多患者的固定想法么?”
陈勇想了想,大约明白罗浩是什么意思了。
老孟的工作是有意义的,哪怕做的天衣无缝,每一步都按照指南、指导原则去做,一旦出事儿,必然会被爆锤。
至于下发指南的机构,才不会去理会临床上的“蝇营狗苟”的小破事。
“老孟做的是有意义的。”罗浩认真说道,“医疗的重点是治病,医生的重点是挣钱,不出事。”
“好俗。”
“大家都是俗人,你师父不也买股票么。”
陈勇一撇嘴,很明显对那位有钱补仓,没钱补牙的师父有些腹诽。
“不出事儿就是最好的,老孟把精力都用在这上面了。就算是有情绪价值,也是给患者、患者家属的。你想想,没事儿的话,谁愿意找医生护士麻烦,想要找麻烦的,一开始沈主任就给筛掉了。”
“多了也不啰嗦,都扯淡的,你又该说我灌输价值观……”
【俗话说男人至死是少年~~~】
“喂,李教授。”
“好,我这就出去。”
罗浩挂断电话,转身看了一眼患者心电监护上的生命体征以及尿袋里的尿液,有了估算,披上衣服出门。
“李教授,什么事儿?”罗浩出门就问道。
“小罗,这面。”李教授拉着罗浩的衣服想要去防火通道。
罗浩笑了笑,“没事,小点声说就行。”
“emmmm。”李教授有些犹豫,但见防火通道里也都是患者家属打的地铺,一样说话不方便,就点了点头。
“icu的医生,我想给红包,小罗你看怎么方便?”
“红包?不用啊。”罗浩很坦然的说道。
声音不大,只有他和李教授以及身后的陈勇能听到。
“我知道……我知道……”李教授有些无奈,搓着手说道。
至于知道什么,李教授却没说。
“是这样,医院里可不是那种谁给了不记得,谁没给,记得一清二楚。”罗浩微笑。
“真的?”
“这么讲吧,李教授您知道最容易送出去的红包是什么红包么?”
李教授摇头。
“我没治过百草枯中毒的患者,给您一个电话,帮您联系隔壁医院的某某教授、专家,您去之后送一封大红包,这种一般都能送出去。”
“人情?”
“是啊,这种会很坦然的接,毕竟还有我在么。收红包,是对我的认可,不是对患者家属的您的认可。”
罗浩说的有点绕,但李教授秒懂。
“现在么,首先是我在里面看着,他们插不上手。其次,相送,您也没机会不是。”罗浩笑笑,“算了,放心吧,有我在。”
看着李教授的表情,罗浩扬眉,“这样,下次我需要超算的时候,您再帮我一次就得了。”
“好!”李教授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工大虽然申请超算不难,但毕竟也要排队,想要插队,需要刷脸,这份人情不小。
“那没事儿的话您早点休息,回家去睡,别在门口,留个人应急就可以。”罗浩劝说,“急性期2周,每天都一堆人在这儿熬着,熬不住。”
李教授点头,也没多客气。
罗浩提了要求,以后把他的要求最快解决就是了,没必要在这儿磨叽。
回icu,陈勇问道,“罗浩,你在协和也不收红包?不可能吧。我听我师父说,他去帝都进修的时候,老师有时候会让他们收红包,就当补贴了。”
“医生也不是不想收,也是没有机会。
我家协和这方面从管理流程上就做的很规范。
首先住院了,患者就不能出病区,主治大夫只有早晚查房能看到,一大堆人一起出现,住院区的医生办公室是一个大房间,一大堆医生在里面忙活,人太多,不好送。”
这倒是,陈勇点了点头。
“病房是3人间,术前医生谈话,一般都是助手跟你谈,就像咱家是老孟做术前交代一样,我基本都不做。
主刀医生,患者应该是看不见。
谈话室在病房外面,一大间屋子,N多病人和家属,跟火车站等候椅一样,房顶好几个摄像头,一般专家都是一个团队,你挂了专家号说实话最后谁给你动的手术你也不知道。”
“所以,想送也送不出去。”
“而且我家协和的专家,谁靠那点红包钱活着,你说是吧。”
“温友仁就收,你知道么?”陈勇忽然摆出一副神秘八卦的姿态,“本院收2000,普通的患者收3-5000,不给红包就不排手术。”
“我知道啊,所以一直想搞他。”罗浩坦然道,“投诉他的人太多,弄的我当时很烦。”
“你一直都这么假公济私,公器私用么?”
“能不能换个词,比如说替天行道之类的。”
“哈哈哈,你忙着,我去看老柳了。”陈勇转身,换衣服离开,临走的时候挥了挥手。
罗浩是真没想到陈勇竟然对一份恋情这么痴迷,宁肯为一棵树放弃整个森林。
回到icu,罗浩继续坐在患者身边,手里拿着手机,刷着论文期刊,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心电监护和尿袋。
尿量是最能体现肾功能的。
凌晨5点抽血化验,患者的各项指标全面崩溃。
虽然有前置的催吐等等,再加上百草枯已经过期、失效等因素存在,但毕竟是百草枯。
该来的始终会来。
罗浩也没着急,这都在预期之中。
一早罗浩和齐鲁的车师兄“汇报”了急查化验结果,车师兄给了治疗意见并且把相应的各种应对都讲给罗浩。
罗浩天赋本身就高,一点就透,明白车师兄的意思。
无论是肝衰竭、肾衰竭,都做了相应的对症处置,并且针对肺纤维化给药。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
三天后。
“小罗那面还没忙完么?”沈自在站在办公室门口问道。
“说是快了,患者脏器功能衰竭的急性期已经快过了,人应该能活。”陈勇站起身,腰微微弯着,并且摘掉口罩,认真“汇报”罗浩那面的情况。
沈自在瞥了一眼陈勇。
他清楚的记得陈勇这厮来的时候有多桀骜不驯。
没想到一年的时间还没到,他已经学会给自己提供情绪价值了。
但这份情绪价值太沉重,沈自在表示背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