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儋就看到齐王建竟然只穿着一件麻布下裳,将富态、白皙、油光水滑的上半身完全暴露在了寒风之中!
寒风吹拂之下,齐王建的上半身明显已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甚至是被冻的有些发红。
但齐王建的脸上却写满喜悦与激动,口中更是在连声高呼:“寡人的左相,终于还朝矣!”
“寡人已尽取珍宝,皆当赐予左相为赏!”
“大齐所有粮仓武库、朝臣黎庶皆可由左相调遣!”
“寡人愿拼尽我大齐国力支持左相反攻秦国,以解寡人心头之恨啊!”
田儋:???
大王这是……疯了?
一路半裸着跑到城墙垛处,齐王建手扶垛口四处眺望,却没看到熟悉的旗帜。
“左相?”
一股浓烈的恐慌感骤然袭向心脏,齐王建茫然四顾,当他看到熟悉的田儋时当即焦声发问:“左相何在?!”
“寡人的左相,何在?!”
田儋方才那一丝不敬的想法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紧张和恐惧。
但事已至此,田儋还能如何?
抬起颤抖的手臂,田儋手指城外道:“回禀大王。”
“左相,就在那里。”
齐王建顺着田儋的手势看去,气急道:“寡人问的是我大齐左相!”
“爱卿所指大纛却是秦军大纛!”
“寡人的左相,何在?!”
田儋低声道:“臣,亦不知当朝左相身在何处。”
齐王建微怔:“寡人于城内听闻此地高呼恭迎左相之音格外洪亮。”
“爱卿怎会不知左相身在何处?!”
但问话刚落,齐王建就捕捉到了田儋话语中的关键词。
当朝左相!
齐王建瞳孔猛然一缩,双眼死死的盯着田儋发问:“汝不知当朝左相身在何处。”
“那汝等方才所恭迎的左相,又是哪一朝左相?!”
田儋闭上眼、心一狠、拱手低呼:“将士们高呼恭迎的,是前左相成蟜!”
齐王建冲向田儋,死死的攥着田儋的衣襟将他拎了起来,怒声咆哮:“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大齐的将士们即便不知秦长安君已非是我大齐左相,但我大齐将士们难道看不清秦军军旗,不知我大齐在与秦国开战吗!”
“我大齐的将士们怎么可能会将敌国主帅呼做左相!甚至是恭迎敌国左相还朝!”
看着这一幕,高双暗暗松了下自己的衣领,默默往后退了几步。
田儋苦声道:“大王,人心如此!”
“将士们皆如此高呼,臣根本无法管控!”
“且!”
目光转向齐王建光溜溜的上半身,田儋心里有谱了。
在如此苦寒之际却赤裸着上身,显然不是因为齐王建热得慌,而是因为齐王建已经在准备请降了!
臣虽不欲死战,大王您却是先降的啊!
田儋的声音多了几分底气和诚恳:“秦长安君乃是承天地宠爱之大巫,秦长安君所为实乃天地之意!”
“我大齐代天牧民而为王,今天地既然有意将牧民权柄交与秦长安君,我大齐又怎能逆天而为?”
“为我大齐历代先王不在黄泉被厚土责难,臣拜请大王顺天意行事!”
齐王建松开了田儋的衣襟,踉跄着跌向城墙垛。
粗糙坚硬的城墙垛将齐王建白皙的皮肤划出了一片红印,齐王建却没有感觉到丝毫疼痛,因为他的心,更痛!
“将士们恭迎的非是左相牧,而是左相成蟜?!”
齐王建悲声低呼:“左相尚未率军回援,我大齐将士们却已先言请降!”
“寡人,苦也!!!”
刚刚编织的美梦,碎了!
在短短半个时辰的时间里,齐王建的心从惊慌到绝望,从绝望到狂喜,从狂喜重又绝望。
若非齐王建尚未年迈,仅仅只是这短时间内剧烈的情绪变化便已足够让齐王建撒手人寰!
“大王!”后胜终于跑上城墙。
看着跌坐在城墙垛下的齐王建,后胜赶忙跑到齐王建身侧,焦声发问:“大王,可无恙?”
齐王建抬起头,眼含悲戚的看着后胜发问:“舅父!”
“将士们恭迎之左相,非是我大齐当朝左相牧,而是秦长安君呐!”
后胜轻声一叹,点头道:“臣已知此事。”
“大王,现在不是思虑这些的时候,更不是悲戚倾颓的时候!”
后胜肃声道:“将士们已经请降,局势对大王极其不利!”
“倘若秦军于大王请降之前入城,则大王便将沦为战败之囚!”
“唯有大王抢在秦军入城之前请降,大王方才能为请降之民!”
“大王,时间紧迫啊!”
齐王建回过神来,悚然一惊,怒声低喝:“寡人的将士们未能为寡人冲锋陷阵、开疆扩土也就罢了。”
“而今竟是又背刺寡人!”
艰难的爬起身来,齐王建看向秦军大纛的方向朗声高呼:
“寡人苦待左相久矣!”
“左相,终归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