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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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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不知是因为阳光耀眼还是那个背影美得令人窒息,他竟然有一种眩晕的感觉,迷迷糊糊地好像是在梦里。女孩察觉到背后有人,掉转头,对着马卫国意味深长地一笑。马卫国的脸“刷”地红了,自己直白地、好像要剥光对方衣服的眼神被她尽收眼底。这一刻,马卫国觉得被剥光的是自己,羞得直想从教室的窗户跳出去。他的心猛乍一跳,这不是昨天晚上从窗户下面看到的那个女孩吗?那上身和面部的轮廓与在马卫国脑海中盘桓了一个晚上的影像重合起来,马卫国暗叫:“完了!这回被抓了现行了!”他默默地祈祷着女孩不要认出自己就是砸她家窗户玻璃的人。祈祷似乎发挥了作用,“天使”的脸上并没有呈现出惊讶的、异样的表情,应该是没把眼前这个吊儿郎当、大汗淋漓、顶着个鸡窝头的家伙与嫌犯联系在一起。

    马卫国避开“天使”注满了笑意的、秋波荡漾的眼神,看了一眼班主任吴桐。吴桐翻了一个白眼,努努嘴示意马卫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马卫国侧着身从女孩身边挤了过去,生怕自己自己脏兮兮、汗津津的身体玷污了那身干净的连衣裙。与她擦肩而过的时候,一股淡淡的芳香钻进了马卫国的鼻孔,让他觉得有点痒痒,情不自禁地耸耸鼻子,克制着没有打出喷嚏来。直到多年后,那股逼人的青春气息还留在马卫国的记忆里、梦萦中,他接触过很多女人,嗅过从她们身上散发出的或淡或浓、或清新高雅或混沌庸俗的香气,但没有一种气息能比得上“天使”身上散发出的那般美妙,令他沉迷令他怀念,经过岁月的潮起潮落、坎坎坷坷,依然固我。岁月的流逝让他的外表变得沧桑变得坚毅,让他的心变得坚硬变得冷漠,但每当那股气息从记忆深处袭来的时候,还是会准确无误地触动他内心最柔软的部位。

    吴桐用眼神示意女孩到讲台上做自我介绍。女孩没有一丝羞涩一丝腼腆,大大方方从从容容地走到了讲台上,平静中流露出发自内心的高傲与自信。她很清楚自己来自一个这里的每个人都没有去过的大城市,见过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大世面,面对一群土包子有什么好紧张的呢!作为这座小城、这所学校、这个班级里的一个匆匆过客,她愿意留下自己的美丽、自己的笑容,为他们沉闷的、暗淡无光的生活增添一些绚丽的色彩。所以,她在潜意识里把自己看做是一个光明使者,一个传播福音的救世主。

    “我是来自北京的杨朵朵……”一口悦耳的、流利的普通话让在座的、满嘴方言和脏话的同学们很羞愧、很自卑。清脆的、动听的声音撞击着马卫国的耳膜,让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杨朵朵话音未落,马卫国已经“噗通”一声跌倒在自己的座位上,一个结结实实的屁股蹲摔得他呲牙咧嘴,全班哄堂大笑。马卫国尴尬地挠挠头,发现旁边的铁头笑得前仰后合,马上捏着拳头对铁头示威,“下课以后收拾你!”

    讲台上的杨朵朵也被马卫国的狼狈样逗笑了,灿烂的笑容瞬间击中了马卫国,让他忘记了疼痛、忘记了狼狈,同学们的笑声变得遥远而不真实,痴痴地望着讲台上掩口而笑的杨朵朵。原来,笑可以这么优雅、这么妩媚、这么动人!

    因为杨朵朵的存在,马卫国觉得今天的太阳格外明亮格外耀眼,散发着勃勃的生机,他的心情也随之变得明媚起来,欢乐在心底一波波地荡漾开来。下课后,仨人来到操场上,乒乓球案子边上围着几个初中部的小孩,铁头终于找到了可以显摆自己的机会,牛哄哄地走过去,嘴里吆喝着:“走开!走开!我们老大要打球!”几个初中生看着比自己高半头的高中部的师兄,面面相觑,无可奈何地离开了。仨人在抢过来的水泥台上打着乒乓球。

    四化边接球边说:“我肯定她没戴胸罩!”

    铁头在旁边观战,听了四化的判断,没明白什么意思,问:“啥?”

    “杨朵朵。一包良友烟,赌不赌?”

    马卫国听到这个名字时,身体僵了一下,面对四化的抽杀没有任何反应,球擦身而过。

    四化看出了一些猫腻,嬉笑着说:“老大,你喜欢她?!”

    马卫国瞪圆了眼睛,欲盖弥彰地呵斥道:“放屁!”随即也是一个干净利落的抽杀,但是嘴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四化看着马卫国,希望能从他的脸上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可是马卫国根本不给他破解自己心理密码的机会,把乒乓球拍一丢,纵身跳上乒乓球案子,高声道:“我低头,向山沟,追逐流逝的……”

    马卫国再抬头,发现四化和铁头早跑的没影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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