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只是一道念头,也足以让他们的身份全然暴露!
这样一来,他们这么多年的隐藏遮掩,还有什么意义?
想到此处,一众天人法身顿时神色一厉。
“他与我等同境,再强也不过一人!”
“咱们以众凌寡,难道还能真的怕了他不成!”
一众天人法身怒吼一声,瞬间托举天人法域,聚起全部法力向着韩绍杀去。
赫然一副以命搏命的架势。
如此恐怖的威势,别说是彼此同为八境天人了,就算是站在人间绝巅的九境太乙也要为此皱眉。
只可惜他们此刻的对手是韩绍。
一个能在北海之畔,以天人之境硬撼龙族太乙的狠人。
面对这诸般天人神通、合道真法,只淡淡一笑。
“来得好。”
随后枪出如龙,拉出墨色的同时,又有璀璨星芒乍现。
须臾间,寂灭了万丈佛国的无尽佛光。
那宛如通体永恒金色的佛陀身形,低头看了一眼洞开的掌间。
“南无释迦——”
一声佛号轻叹,佛陀有些无奈,有些后悔。
只是这无奈与后悔,不是他知道自己错了,只不过是知道自己怕是死期将至。
所以在即将被狰狞龙首吞噬的那一瞬,他露出几分祈求。
“贫僧只望来日诛伐山庙时,施主能够一念生善,勿要株连太甚。”
“若施主答应,贫僧可引颈就戮,以此消解当年仇怨。”
说着,似是为了展现自己的诚意,竟是主动用神念将自身来历交由韩绍。
如此识时务的举动,倒是省却了韩绍少许工夫。
只可惜让他失望的是直到被龙首彻底吞噬的那一刻,韩绍也没说答应还是不答应。
而这种悬而未决的态度,才真正折磨人。
与此同时,楚州某处大寺佛窟之内,痛失那道法身的老僧面如金纸,强忍着神魂撕裂的痛苦,双手合十,叹息一声。
“三藏禅师果然佛法精深,这劫……当真来了。”
佛家讲究顿悟,而生死之间的大恐怖,总能让人瞬间洞彻一切原本看不到的东西。
不过看透了又能如何?
大劫能渡,死劫却是渡无可渡。
“慧静,从今日起,遣散弟子,封锁山门吧。”
接下来,安心等死即可。
……
“地都种不好,也配称‘农’?”
枪身砸碎锄头,韩绍神色冷漠。
术业有专攻。
兵家手持戈矛,守土卫疆。
农家躬耕田亩,供以衣食。
各有各的道。
韩绍虽然不知道这农家天人当年是如何跟兵家结下梁子,但从对方法身展现的锦衣华服来看,他早就背离了自己的道。
今日诛他法身,来日斩草除根,想必也不算冤枉。
那农家天人或许已经预感到自己的下场,怒声大吼道。
“我这一脉当年不过占了些许田亩用以佐道!何以因此获罪,引来你兵家诛伐!”
只是占了‘些许’田亩?
怕是阡陌纵横,动辄万顷吧!
韩绍也懒得跟他废话,直接让枪头龙首一口将之吞下、捕捉残存神魂、神念。
果不其然,那一年,因他一宗之故,一郡黎庶饿殍遍野、易子而食。
他道若成,天理难容!
韩绍嘴角泛起冷笑,心中将他纳入必杀名录。
而此刻,他心中念头虽然不断,但手中却丝毫没有停顿。
望着身前那道悍勇杀来的强大法身,韩绍目光冰冷。
“兵家……”
自古同脉阋墙,不是稀罕事。
更何况兵家从来都是他人手中兵刃。
往往立场不同,各事其主,便是刀兵相见。
所以没什么好说的,强则生,弱则死。
唯此而已。
“不错,只你一人,便可续我兵家千年气运。”
眼看对方眼中现出欣赏、欣慰之色,韩绍竟有些默然。
只是将目光落在对方的背后,漠然道。
“值得吗?”
对方回望,只见刚刚叫嚷着一起围杀韩绍的其他法身,此时却是一面迅速后撤远遁,一面疯狂施展神通,欲要打破韩绍的法域禁锢。
一声无奈哂笑,对方似自嘲似叹息道。
“向来如此,早该习惯。”
兵家武人在前冲锋,死伤枕籍,气血熬干。
不拖后腿、施加暗算已经是万幸,哪还能奢求太多?
那兵家天人见韩绍蹙眉,没有再说太多,只惨然一笑。
“我遮掩来历,非是怕被清算,只是无脸见人罢了。”
人,是这世上最复杂的生物。
或贪慕荣华、或是贪生怕死,或不能自主,故而对昔日袍泽挥刀。
但事后却也为此痛苦难安,日日煎熬。
韩绍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刚要一枪将他了结。
却见对方眸光陡然璀璨,暗自以神念传音道。
“公孙郢那老匹夫难不成真想……自己当那执刀人?”
韩绍瞥了他一眼,手中密鳞龙枪已经骤然前刺,封堵住他想说的话。
法身破碎的痛苦,那兵家天人似是浑然不觉,饶有兴趣地望着韩绍,最后道了一句。
“若来日斩我,我等着便是。”
“不过在此之前,若是有用到我这罪人的份上,大可知会一声,不必客气。”
韩绍嗤笑否认。
“你想多了。”
谁又会轻易相信了一个曾经的背叛者呢?
那兵家天人眼神黯淡了一瞬,随后释然一笑。
总之,不管结果如何,他等着便是。
……
或许是被那兵家叛逆坏了心情,接下来韩绍越发没了墨迹的兴致。
一枪一个,几乎是眨眼间便将一众天人法身屠戮大半。
仅存的小猫三俩只,见此恐怖景象已然肝胆俱裂。
“燕国公!就此罢手如何?”
“你今日诛尽我等法身,知晓了我等的来历,又能如何?”
“以兵家今日之颓势和一盘散沙,难不成还能对我们斩尽杀绝不成?”
其中一名纵横家天人口若悬河,甚至色厉内荏地威胁道。
“若我是你,定会只当不知道我们的存在,如此尚能风平浪静。”
“否则只会引来我等的处处针对!”
躲在幕后是他们最大的安全感。
一旦被揭开老底,必然狗急跳墙。
这个道理不难理解。
韩绍哂笑,抖了抖密鳞龙枪,没有继续动手。
以为韩绍被自己吓住的纵横家天人,尚未来得及松上一口气,却听韩绍忽然道。
“孤过去曾经听一位贤者,问过这样一个问题。”
“贤者问:九世之仇,犹可报乎?”
几名天人法身面面相觑间,韩绍蓦然回首,扭头望着身后问道。
“依岳父看,此问何解?”
不知何时已经紫气尽收的公孙度,缓缓睁眼,轻笑道。
“贤婿觉得呢?”
韩绍轻笑。
“小婿觉得这结仇如生草,斩草不除根,春日必又生。”
“故仇之一字,虽百世犹可报也!”
从虚空缓步踏下的公孙度,一身天人气息浩瀚滚荡如沧海大浪,望向韩绍满意颔首。
“吾婿世间英才,你的话在为父眼里,就是最大的道理。”
说着,一指剩下几道天人法身。
“这几个废材留给为父练练手,如何?”
韩绍自无不可。
“正是为贺岳父成道而留。”
公孙度手中现出银枪,点头赞许。
“吾婿贤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