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举手似乎在抹泪。”杨举娓娓道来。
他说,“刚开始,我以为是小妾,正想安抚,突然觉悟,这是在别院,我自己独睡,且门闩牢固,小妾绝无可能入内。
而且,那女子身形,也不似妻妾中任何一人。当时月光如水,恰好照在女子身上,竟然穿透身体,投在地上,我顿时惊出一身冷汗,知道这女子是鬼非人。”
他微微抽了一口气,接着道,“但是,她背影窈窕,长发顺滑,不也能让人畏惧,反倒心生怜意。
我壮起胆子,用手轻拍她的后背,竟然可以触碰到,且柔软如正常女子。问她是谁,那女子不答,只是转过头。
她穿着轻薄的罗莎长裙,长发半遮面,容貌俊美无比。说来惭愧,当时我半夜骤醒,男儿气血方刚,一时冲动,觉得即便是鬼,既然能触碰到,也顾不得了,竟想就而淫之……”
杨举说到这里,面色羞愧。
“哈哈哈。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杨兄连女鬼都不放过,真是勇猛,实乃我辈楷模啊。”王宏不放过这个调笑老友的机会。
杨举更是愧不敢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然后呢?”陈望也忍不住嘴角带笑。
“然后,那女子玉手抬起,轻理云鬓,只见她美眸漆黑,绣眉凤目,鼻腻鹅脂,唇若朱点,端的是动人无比。
可是,随着长发撩开,被遮着的半边面容也是一点点露出,却是惊出我一身冷汗……
那女子,她竟然只有半边脸,被遮着的那半边,仿佛被抹平了一样。”
杨举显然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现在想起来,依旧心有余悸。
不知道杨举,以后名字里是否会加个“不”字。
“然后呢?”
“然后,那女子消失了。但是,第二天晚上,她又来了。照例是隐隐啜泣,长发半遮面,靠近我之后,撩开长发,给我看了她那半张被抹平,没有五官的脸,就消失不见。”
“就这样吗?没有其他害人之举?”
“没有。接下来几天,那女子都是这样,每晚出现在我卧榻之旁,长发遮面,靠近我之后,让我看那半张遮着的脸,然后就消失。
每次,我受惊之后,都无法再入睡,以此心力交瘁,终至暴怒。上旬,那女子又出现,我怒斥她说:‘我乃武人,杀人无数,鬼神辟易,岂能为你所扰?’
说完,持剑刺她,不曾想,宝剑穿体而过,就像没有击中东西一样,那女子没有伤到一分一毫。
后又请了东明寺的高僧和道院的人,用过各种手段,虽能当面驱逐那女子,但翌日复又出现。
我被她困扰,惶惶不可终日。又担心别院闹鬼之事传开,影响我的美名,被朝中有心人弹劾。今天幸亏有先生来,一切都有仗先生了。”
“这女子没有直接伤害你,只能在晚上打扰你,让你不能安心入睡,扰乱你的心神,以此来让你疲惫憔悴,终至羸弱。
说明她道行不深,不能直接伤人。但是,道院和东明寺的人竟然不能捉了她,这又有些奇怪。我在贵宅,也没有感受到鬼气。”
“连先生也找不到那女鬼所在吗?东明寺和道院来人说辞,都跟先生一样,说此鬼最难缠之处,就在于虚无缥缈,无法找到其真身所在。”杨举有些失望,叹一口气。
“足下可曾想过,这女子难缠,是因为你们先入为主,认定她是女鬼,按照捉鬼的套路去对付她,所以失之偏颇了?”
“先入为主,认定她是女鬼?先生的意思是,那女子并非女鬼?可是在下亲眼所见,那女子绝不是人。”杨举皱了皱眉头,十分肯定。
“非人却并非一定是鬼。今日天色已晚,足下可以如同往日一样下榻,我守在外面,等那女子出现,一切自有分晓。”
……
云披玉绳净,月满镜轮圆。
王宏一定要坚持跟着留下来,所以,现在是他和陈望两人坐在院中石桌旁,赏月闲谈。
红泥小火炉,汤沸响瓯瓶。
王宏亲自动手,拿出茶饼和各种调料,准备煮茶。
看着那些葱姜蒜,陈望先一步打开行箧,拿出一个竹筒来。
“今日多蒙足下照顾,来尝一尝我的茶叶吧。”
“哦?先生这茶叶倒是新奇。”王宏好奇地看着陈望从竹筒中拿出的茶叶。
这茶叶片片独立,没有做成茶饼,也没有碾成粉末。后两者,是这个时代惯用的做茶手法。
陈望用茶夹夹了一撮,放在王宏面前的碗里。又夹了一撮,放在自己的碗里。
拎起煮开的沸水,往茶碗里一冲。
茶烟一缕轻轻扬,搅动兰膏对座香。
王宏抽动了一下鼻子,正等着陈望添加其他作料,却见陈望放下汤壶,在一旁袖手等着了。
“这叫清茶,唯有炒制的茶叶,不添加其他作料,不知道足下是否能喝得惯。”陈望介绍道。
王宏看着杯中茶叶。炒干的茶叶,被沸水冲泡之后,片片舒展,甚至露出几分新绿来,脉络完整,竟然像是新从茶树上采摘下来的一样。
且不论味道如何,光是这份品相,已经足够惊艳。
“先生果然是雅人。”
相对于平日里那种加足了各种调料,茶叶也被磨成粉,最后煮成一锅粥一样的茶来说,眼前这杯茶,绝对称得上高雅,非常符合门阀世家的审美和精神追求。
王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初时感觉味淡而略带苦感,片刻之后,再回味,只觉香味透齿。且这种清淡的味道,与添加那么多香料相比,似乎更加解腻。
他们刚刚在醉仙楼吃了全鸭宴,油腻得很,现在,这一碗清茶下去,只感觉十分舒爽。
“好茶。这清茶,初尝略感平淡,却是回味极甘,这品相,更是高雅。”
王宏看了看竹筒里的茶,意有所动。
如果他能拿这清茶宴请宾客,岂不是可以赢得一片赞誉,且显得风雅?
世家子可以无才,但绝对不能不雅。
“这茶是我下山时带的,一路草行露宿,也没机会再制,只剩下这么多。王县尊如果喜欢,走时可以分你半罐。”
“这……这怎么好意思?”
“没什么。接下来,我要在郁阳城住一段时间,有的是空闲可以再炒制。”
“那就多谢先生了。”
王宏想再客气一下,又怕客气过头,陈望真的收回相赠的心思了,于是道一声谢,应承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