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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时,已是半日之后。
再往前走,遥遥可见一座大城,坐落在平原上,有虎踞龙盘之势。
官道之上更加繁华,道路修葺得平整宽阔,路两旁搭了成片的草棚木屋,有黄发老人在树下歇凉,也有光着屁股的小儿满地乱跑……
郁阳城初建的时候,城墙自然是把住户都包裹在内的,《召律》也不允许在城外私乱搭建,城墙外只有护城河和空旷的土地,这样更便于防贼和御敌。
但召国立国至今八百年,虽乱象渐呈,但整体太平,人口繁衍,城内拥挤,再加上屋价高企,许多在城内营生的人,在城内却无居所,于是在城外修建房屋。
一代代人下来,时间久了,自然形成一片聚落。
有老者在路边摆了茶滩,粗木桌子,木头墩子做凳子,十分简陋。
陈望正好走得口中饥渴,坐下要一碗茶。
老者先烧上一壶热水,然后,熟练地从罐子里掏出一些碎末状的茶来,用石锤捣得更碎一些。
又加了一些粗盐、茱萸、薄荷、野葱、生姜……
看着这些作料,陈望有些想念山上的清茶了。
初时,师父也是用这种流行的手法煮茶。
是陈望,在那不知道是庄周梦蝶,还是前世的记忆中,记得炒茶和冲茶的方法,泡给师父喝之后,师父自此就摒弃世俗流行的重口味煮茶,而爱上了淡淡的清茶。
“别看老朽这茶摊简陋,但这煮茶的作料和手法,不输给城里的茶肆。”
老者见陈望看他煮茶,以为陈望看得稀奇,不由带着几分炫耀,更加卖力了。
水烧开了,一壶热水浇进茶碗里,拿着一个木勺子撇出表面一层沫子来,浓浓一碗粥一样,奉到陈望面前来。
然后,期待地眼神看着陈望。
最好的满足,就是给人以满足。
陈望吹凉茶汤,喝一口,满足地哈一声,点头赞叹。
老者于是极为满意。
旁边两个茶客在闲聊着。
“中午我遇到茂和商号行商,听他们说,七郎庙一带的白衣鬼被除掉了。”
“哎呦,这可是好事儿。谁这么大本事?是官府出手了?”
“呵呵。官府里都是一群酒囊饭袋,他们也就欺负欺负咱们小老百姓,遇到鬼神之事,最多张张榜。让他们出城去捉鬼除妖……借他们几个胆子!
说是一个路过的高人顺手给除掉的。他们说那位小先生简直就是神人,投出一枚铜钱,就化作一座小山,压在那白衣鬼身上,将其镇压得动弹不得。”
“嚯。这不跟说书先生口中的神仙一样了?”
陈望嘴角微微上扬。
听着这些人谈论志怪故事一样谈论自己,而他们却不知故事中的主人,此时正坐在身边,这种感觉是非常奇妙的。
只是,自己哪里投出一枚铜钱,就化作一座小山了?
难怪古有丁公凿井之说。
这还只是昨日之事,距离也仅仅数十里之遥而已,就已经传得如此荒谬离奇。
如果再过些年,岂不是真的要成了说书先生口中佳话,此地也再添一段鬼神志怪故事了?
那两人聊完白衣鬼,又说到郁阳城下个月有青莲盛会,到时,周围信徒都来拜青莲娘娘,定然会十分热闹。
陈望听得颇为有趣。喝完茶,会了账,道一声谢,起身离开。
“咦?茂和商号的人说过,那位投铜钱化作小山镇压白衣鬼的高人,是一个少年,身穿白色孺服,竹杖芒鞋,背着行箧……跟这位小先生,倒是有些像呢。”
“说起来,七郎庙距离这里差不多就是一日路程,那位小先生如果也是来郁阳城的话,恰好到这里,也是合情合理。”
两人说完,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不可思议。
“这么说,老朽岂不是有幸为仙人煮了一碗茶?”
卖茶老者看着陈望远去的背影,一阵激动。
不管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反正他都要当做真的,晚上等小孙子放牛回来,他有的吹嘘了。
……
郁阳城外。
王宏来回踱着步子,不时抬眼朝着远处张望,似乎在等什么人。
李方持刀站在一旁。
来往有士绅认出这是新上任的县尊大人,赶紧或下马,或下轿,上前来拜见。
王宏都只是随口应付,心不在焉。只怕自己闲聊之间,失神错过了要等的人;又怕是不是要等的人脚程比自己快,已经过了这郁阳城了?只是问过守城卒子,貌似没人看到过那样一个少年……
相关士绅都很识趣的,拜见过后,就告辞离开,不再打扰。
只是难免心里揣测,县尊大人可是一县父母官,新上任,百端待举,竟然舍下公务,来门口等人,而且,据说上午已经等了半日。
这到底是什么大人物,值得县尊大人如此郑重以待?
直到一道白色人影遥遥走来,王宏疲惫的脸上,才浮现出喜意来,快步迎了上去。
哦,原来这就是县尊大人在等的人啊。
一个身穿白色孺服的少年,明眸皓齿,背着行箧,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想来,这得是哪个门阀世子吧?
“先生,一路辛苦了。”王宏拱拱手,客气道。
“是你啊。”陈望语气温和,既没有惊讶,也没有欣喜。
“昨日一别,本不该再打扰先生,但到了郁阳城之后才得知,关于白衣鬼扰乱官道之事,衙门早前已经贴出告示,悬赏二十贯,奖励能除白衣鬼者。先生除了白衣鬼,当领此二十贯。宏恐先生错过,冒昧代先生领取。今日在此等候,转交先生。”
王宏从李方手中接过一包银钱来,双手递给陈望。
“哦?只是,我已承诺,要带白衣鬼走,让他有香火可吃,不使他忍受饥渴,怕是不能把他交给衙门。”
“先生多虑了。先生已将白衣鬼收走,使其不能为祸一方,已经为地方除害,使地方靖平。昨日有我,以及茂和商号行商都是亲眼所见的,皆愿为先生做明证。此事无可争议。”
“那就有劳了。”
陈望闻言不再矫情,伸手接过。
他不贪财,但既然是应得的,也不会刻意拒绝。
至于王宏为何能替他轻松代领赏银,他并不奇怪。
在路上,他就曾听行人说过,郁阳城有新任王县尊,即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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