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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3章 大江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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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间了。”

    韦子春大喜连忙接过永王发来的种种文书,从中能够看出,随着李琮大失人心,天下的形势已然大不相同。

    而高仙琦的回信也早就到了,声色俱厉地拒绝了薛白的招降,并数落了李琮的种种昏庸之举,宣扬永王的正统。

    韦子春遂拿着这些再次去见了阎敬之。

    “阎公,到该做选择的时候了!”

    把形势掰开揉碎了给阎敬之讲得清清楚楚,韦子春又道:“太上皇诸子之中,永王最贤,今社稷动荡数载,奸佞横行,到了肃清朝野的时候了。永王马上要入主长安,阎公欲求功业,当早下决心啊。”

    “唉。”

    见阎敬之只是叹息不答,韦子春继续劝道:“阎公近日来也看到了,雍王徒有虚名,实则就是一个喜欢嬉戏游闹的年轻人,每日只知带着妻妾游山玩水。他那些所谓的战功,无非是我大唐将士们立下的,他身份可疑,难道你要看着一个盲信宦官的君主把大唐的基业拱手交给他吗?”

    “伱要我如何?”

    韦子春略略停顿之后,压低了声音,附在阎敬之耳边道:“我们杀了他,为永王立下大功,为大唐社稷除一祸乱。”

    阎敬之听了,许久不答,之后深深看了韦子春,叹道:“好吧,你听我安排。”

    韦子春含笑点头,纵横之术便是如此,凭他三寸不烂之舌足已改变大下大势。

    仅两日,阎敬之就安排妥当,再次宴请薛白,这次却是在一艘楼船之上。

    韦子春听了这布置就拍手称妙,楼船这种地方,只要安排好刀斧手,薛白根本就逃都逃不掉。

    他亦带了三十余精锐,扮作仆役,早早就登了船,唯一的担心就是薛白没来。

    所幸,到了中午只见薛白依旧带着那家眷与那寥寥几個护卫前来赴宴,谈笑自若地登上了船。

    ~~

    这是上元元年的四月中旬,旧历的二月,天气正好。

    薛白没有披甲,穿了一件深色的襕袍,衬得他愈发俊逸不凡。旁边的李白则是穿了件白色的宽袍,潇洒不羁,一边登船,一边说说笑笑。

    “我前些年一直待在北方,哪能见到如此浩瀚长江?”

    “三郎若能放下俗务,你我云游天下,亦是快哉。”

    “或许正如太白兄所言。”

    薛白神态轻松,谈笑间见阎敬之迎上来了,打趣道:“阎公今日又准备了什么佳肴?我们可是一大早就空着肚子等候了。”

    阎敬之道:“今日就在这长江之上边钓鱼边煮,鱼虾最是鲜美……”

    另一边,韦子春愈发紧张了。

    他频频回首看向岸边,只等楼船离岸更远些使薛白不能再逃了,他才能安心。

    终于,江岸边的城池愈来愈远,楼船渐渐驶向了江心。

    江水拍打在船舷上,浪花一重又一重。

    薛白、阎敬之、李白等人于甲板上临风而立,正在吟诗作赋。

    “天门中断楚江开,碧水东流至此回。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

    “哈哈哈。”李白朗笑道:“旧作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当年我刚仗剑去国,游历天下,离开蜀地至此。转眼间已成蹉跎啊。”

    “那何不作首新诗?”

    “来!”

    韦子春回头看了一眼,以眼神招呼他带来的杀手们。

    而阎敬之安排的精锐部将也已经向薛白的方向合围了过去,两拨人层次分明。

    似被李白那豪迈不羁的诗感染,韦子春脸上也逐渐露出了笑容,终于拍着手掌,朗声大笑了起来。

    “好诗!”

    李白正在催薛白作诗,摇晃着手中的酒壶,道:“三郎若作不出,今日誓必要饮了这一壶才算……”

    话到一半,忽然被打断了。众人遂回过头,打量着韦子春。

    “看来,雍王是不认得我啊。”韦子春道,“也难怪,那日我在黄河畔刺杀雍王,雍王藏头露尾,并未出现。”

    薛白竟是笑了出来,也不理会他,转头与颜嫣说悄悄话。

    也不知他说了什么,颜嫣展颜而笑,嗔道:“就属你会装。”

    “否则如何让人佩服我?”

    韦子春见他们夫妻嘀嘀咕咕,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不由提高音量道:“雍王死到临头,竟还如此傲慢?!”

    要杀人,他懒得再废话,但最重要的一句话却不得不说,遂整理了一下衣袖,微微昂头。

    “好教你死得瞑目,今日策划杀雍王者,韦子春。”

    “韦子春!”

    忽然,有个粗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韦子春转头看去,只见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想必是阎敬之事先安排的人。

    “叫我做甚?”韦子春道:“还不动手?!”

    “请你吃席。”

    那大汉说着一仰头示意,便有人掀起了盖在主案桌上的红布。

    一颗人头赫然显在了韦子春的面前,面容狰狞,至死犹双眼圆瞪。

    韦子春认得这人头是谁的,竟是江陵守将高仙琦。

    他不可置信,喃喃道:“这……你们何时攻打了江陵?!”

    话音才落,他就意识到了能攻打江陵的又不是只有一条溯江而上的水路,川蜀、河南、江淮等地,多的是兵马能攻江陵。

    只是自己的注意力一直落在薛白身上,反而忽略了。

    “杀!”

    那魁梧大汉大喝一声,已拔刀向韦子春的人杀了过来。

    “噗。”

    血流如注,泼在甲板上,好在江上风大,很快吹散了血腥味。

    薛白牵着颜嫣背过身,能看到江面上又一艘战船正往这边驶来,那是广陵的将领们担心他的安危,特意赶了过来。

    “阎太守,还是在你的治下动刀了,但只杀这几人,必不殃及你治下百姓。”

    “此人三番两次刺杀雍王,罪不可赦,该杀!”阎敬之执礼,朗声应道。

    李白处变不惊,道:“来!继续吟诗作赋,轮到三郎了。”

    “好,那就献丑了。此情此景,一首《念奴娇》,与诸君共赏。”

    薛白也不扭捏,负手望着壮阔的江面,听着长江的惊涛拍浪声混杂着船上的砍杀与惨叫,开了口。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

    李白先是张大了眼,看着天地壮阔,感受着词中的豪迈,之后又闭上眼细细品味着。

    江风拂过,让他觉得每一个毛孔都舒展开,胸臆间块垒尽去,所有的郁闷与失落被抛诸脑后。一旦个人的烦恼被付诸于千古,那点烦恼又算得了什么。

    只剩豪迈。

    以及,棋逢对手的快意。

    “噗。”

    在他们身后,韦子春已经被斩杀在地。

    不重要了,在这浩瀚长江之上,在这雄壮词赋面前,一个跳梁小丑的死活已没人再关心。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听到这里,李白忽然一个激灵,虽从未听过这首词,竟也能与薛白同声念出下一句。

    于他,那韵律、那意境是如此的顺理成章。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

    薛白回头看了颜嫣一眼,不自觉地握紧了她的手。

    颜嫣其实不能吹风她身子骨弱,吹了风总容易头疼。可今日江风呼啸,她却浑然忘了这些,只觉开心。她与薛白虽然很早就成亲,可那些年他怜她年岁尚小,如今才算是初嫁。

    另外,她眼睛里还带着些促狭之意,因知道薛白今日这首词是早有预谋的。

    就是为了在诸将面前,在天下人面前再显摆一回。

    男儿当世,谁不想雄姿英发,万世瞩目?

    “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在薛白身后,高仙琦的人头还静静地摆在那里。

    而在对面,诸将士也看到了楼船上的厮杀,以及犹立在船头面不改色、放声词赋的薛白,无不叹服。

    惨叫声渐息。

    砍杀终于停了下来。

    那浑身是血的大汉没听到薛白的词,杀完最后一个人,便行礼高喊道:“报雍王!田神功不负使命,已斩刺客!”

    薛白回过头,淡淡看了田神功一眼,嘉许地点了点头。

    韦子春自以为是,浑不知薛白看似悠闲,实则早已传信川蜀,命田神功率部顺江而下,直取江陵。

    彼时,奉李璘之命守江陵的高仙琦刚刚收到薛白的招降信,冷笑了几声,毫不犹豫地提笔、言词不逊地回绝,还得意洋洋地与部下言“岂有溯江而上而能攻克江陵的道理?”

    信才送出去,田神功已入城,斩下了高仙琦的头颅。

    此时,站在一旁的阎敬之余光瞥去,感受到了那虎狼之态,心惊胆颤,心里愈发确信了雍王对皇位志在必得。

    正是畏惧于这种野心,他才选择臣服。

    他对宗室正统其实不那么维护,才会两不相帮,偏是薛白就看中了他这一点,这几日来威逼利诱,终于是将他收服了。

    然而,薛白的下一句词句却又显得那般的豁达,仿佛无意于权力之争,等收拾了残破的河山就要功成身退。

    “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

    “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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