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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人侍女八千人,公孙剑器初第一。
花萼楼下,乐手们以铜琶铁板弹奏着《西河剑器浑脱》,伴随着雄浑的曲乐,红衣弟子们满场飞舞,矫若游龙,挥洒出万千气象。
曲终,喝彩声中,她们退下舞台。李十二娘想到方才偶遇薛白听到的玩笑话,抹着额上的汗水,追上公孙大娘,问道:“师父,你收养了七名孤女吗?”
公孙大娘道:“为师收养的岂止七人。”
“那是真的?”李十二娘道:“薛郎说师父收养的七名孤女名扬江湖,称为‘七秀’,又有七秀十三钗,皆是闻名遐迩的人物,弟子怎从未听说过?”
“薛郎逗你玩的。”
“啊?”
李十二娘正觉失望,忽听得那边一阵惊呼,她站在台阶上转头望去,见十数只大象正缓缓走来。她看得呆住了,一时忘了离开花萼楼。
她还算是见多识广的,周围一些没见过大象的宦官、宫女则差点把手中端着的杯盘落在地上。
大象们身上有着隆重的装饰,迈着粗笨的脚步走到了广场前,打了个响鼻,抖动着扇子般大的耳朵,引来无数惊叹。更让人们惊讶的是他们长长的鼻子,灵活地卷动着,有规矩地起舞。
但其中却有一头大象并不肯舞,长长的鼻子卷着,仰着头嗷嗷乱叫。
“它鼻子里卷了东西!”有眼尖者大喊道。
“那是什么?”
很快,有宦宦端着托盘过来。
那大象似通人性,把长鼻舒展开来,落在托盘上的竟是一棵巨大的灵芝。
“这是……大象为圣人献瑞贺寿啦!”
“神迹啊。”
围观者们抻长了脖子,兴奋地议论不已,没想到有生之年竟能见到如此奇妙之事。
那棵大灵芝被送进大殿内,呈在了李隆基面前。
“圣人,灵象献瑞,圣人得此灵芝,必将千秋万岁!”
“好!”李隆基听了心情大好,朗笑道:“再搬一箱金钱来,今日人人有赏!”
高力士代为先看了那灵芝,讶道:“怎还带着土?这灵芝莫不是刚摘下来的?”
这问题难倒了众人。
“回高将军,兴庆宫并未种有灵芝。”
“去看看,这灵象是从何处采来送给圣人的。”
“喏。”
大象之后,入场的则是犀牛。
莫小看只是十余只动物,这犀牛其实非常珍贵,它们是爪哇犀,乃是南海爪哇国进贡的。而关中的天气已经比远古时寒冷了太多,并不适合这些贡犀生存。哪怕它们被安置在皇家园林里精心照料,免不了因水土不服而死。
所以,今日贺寿的犀牛代表着藩邦的臣服、皇家园林强大的物力人力,是大唐无比强盛的象征,是圣人丰功伟绩的写照。
千古一帝,不外如是。
但,这还不是最了得的,千呼万唤,舞马终于出来了。
整齐的马蹄声响起,仿佛来的只有一匹马。可人们转头看去,见到的是如洪流一般的马群。四百匹马齐奔,呈现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鼓来!”
李隆基也兴奋了起来,脸上容光焕发,亲自登上了高台,走到了一面大鼓前。
所有的表演里,唯有舞马,永远是他亲自指挥的,用他的鼓点。
他拾起鼓槌,像是将军握住了大刀,文人握住了毛笔,舞马们欢呼着,跃上了三层高的板床。
“咚、咚、咚……”
随着鼓点,舞马们开始摇头晃脑,马蹄踏着节拍,腾跃飞旋,所谓“随歌鼓而电惊,逐丸剑而飙驰”;它们身披锦缎,颈挂金铃,鬃毛系珠,所谓“紫玉鸣珂临宝镫,青丝彩络带金羁”;除了起舞,它们甚至还会极为高难度的动作,踏上了板床之间悬着的绳索,所谓“婉转盘跚殊未已,悬空步骤红尘起”。
人们已经忘了惊呼,张大了嘴看着这一幕。
随着曲乐渐终,为首的一匹舞马衔起了一个酒杯,拾阶而上,登上了高台,跪倒在李隆基的面前,正是“一朝逢遇升平代,伏皂衔图事帝王”。
乐曲停歇,歌者却还在动情高唱。
“吉良乘兮一千岁,神是得兮天地期。大易占云南山寿,走参走覃,共乐圣明时。”
“圣人千秋万岁!”
也不知是谁先破声高喊了一句,宫城内外所有人都欢呼了起来。
往年的千秋节,气氛到这里都是达到了顶点。
之后,舞马便要离开花萼楼,它们似乎极不舍圣人,频频回首,不愿离去。牵马人扯着缰绳拉着它们,它们也乖巧地没有嘶鸣。
有宦官急匆匆地从远处奔了回来,因太过激动,不等到了圣人前面就大喊大叫着。
“长灵芝了!”
“何事喧哗?”
“报高将军,大同殿的柱子上长出了灵芝,还有神光照殿!”
声音传到了公卿重臣们耳里,他们脸上自然浮起了惊喜的神态。
“这是出了祥瑞啊。”
“如此祥瑞,天佑大唐,天佑陛下。”
杨国忠是最激动的一个,被这接连而来的喜事冲昏了头脑,连大臣礼仪也不顾,当即奔到了李隆基面前,有些语无伦次地道:“陛下神文圣武,故天降祥瑞啊!臣以为将陛下生辰设为‘千秋节’尤有不足,千秋万岁终有尽头,望陛下顺应天意,取‘天长地久’之意,改为‘天长节’。”
李隆基深深看向了杨国忠。
他分明是看破了这些臣子们的献媚讨好,但还是因这些吉祥话而感到了满足,像是心尖上被浇了蜜。
因他已达到了千古一帝的高度,横亘在他面前唯一的烦恼只剩下生命的长度。
天长地久,多好的寓意。
“允!”
“愿吾皇天长地久无尽时!”杨国忠纳头便拜。
喜庆的气氛又被推高了一层,由此,大唐盛世也被推到了最高处。
一轮火红的夕阳则已坠在了天边,很快便要落下。
夜至,到了放烟花的时候了。
~~
烛台被端到了案几上,照亮了李亨脸上略有些僵硬的笑容。
他正举着酒杯遥敬着李隆基,但李隆基没有看到,尤在认真与杨玉环说笑,指着殿外的天空,像是在谈论一会的烟花典礼。
李亨放下酒杯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就像他手里拿的太子之位一样。
好在,李俶即时来为他解了围,朗声唤了圣人,父子二人同时敬了李隆基一杯,祝他万寿无疆。
“好,好,好。”李隆基连说了三个好,当着群臣,欣然接受了这祝福。
李亨眼神里的孺慕之情愈深,孝意似能从中流淌而出。
他心里咀嚼着“万寿无疆”这四個字,对祖宗社稷揣着无比的悲悯。
此时,李倓也就与他的父兄分开了,他的随侍宦官遂趋步上前,附耳小声道:“杜五郎想要相见,称有要紧事。”
“我去见他。”
圣人马上也要移驾了,登到最高处观烟花,群臣则得移到花萼楼前的空地上。李倓遂提前离席,出了花萼楼,果见杜五郎缩在角落里探头探脑。
“你怎此时才来?”
李倓随手递了一个油布包着的糕点过去,笑道:“知你嘴刁,我偷偷打包了一块蝴蝶酥,这是宫中独有,尝尝可入得了你的口。”
他虽贵为皇孙,为人却甚是义气,待杜五郎确是好得没话说。就像是当年杜五郎也会偷偷从家里拿吃的给薛白。
杜五郎接过,却是揣进怀里,道:“饿死我了,可眼下却顾不得吃,你可知,方才我差点被拦在宫外了。”
“为何?”李倓道,“你为圣人筹备烟花典礼,谁敢拦你?”
“袁大监,他拦也有拦的道理。”
杜五郎竟还为袁思艺说了句好话,之后附在李倓耳边,以极轻的声音道:“他怀疑烟花有问题,恐有人要行刺圣人。”
“莫耍笑。”李倓十分冷静,严肃着神情提醒了杜五郎,“这不是闹着玩的。”
“真的。”杜五郎道,“我悄悄与伱说,不久前,我在烟花的原料里发现了箭簇。”
“谁在主使?薛白?”
“旁人不知,我却知道,薛白不过是发明了烟花,其余事根本就是不管的。”杜五郎说着,反问道:“你可知圣人为何要办这烟花典礼?”
“为何?”
“看似为了取乐,实则是让薛白把烟花与火药的制法交到军器监、将作监。他虽是烟花使,每日只知追着小娘子们跑,一次都没到过烟花作坊。”
李倓道:“我、阿兄,与他去过一次。”
“哦,那他只去过那一次。”
李倓当即察觉到不对,问道:“那是由你全权负责?”
“薛白让我到烟花坊盯着,可我也只是盯着。”杜五郎道:“就我,能负责得了什么啊?”
“怎么会如此?”李倓讶道:“那偌大的烟花作坊,到底是由谁在负责。”
“当然是将作监,工匠皆是从将作监调来的。”
“李齐物?”
李倓小声喃喃了一个名字。
他对朝堂上重要官职的变化一清二楚,知道李齐物是在李林甫死后,给杨国忠送了礼,从李岫手中夺走了将作监的官职。
当年宣阳坊失了火,据说也是从李齐物的宅院烧到虢国夫人府,险些烧死了贵妃。
表面上看,李齐物如今是杨国忠的人。可李倓心里很明白,李齐物之所以得罪李林甫而被远贬,就是因为亲近李适之,是实打实的东宫一党。
居然是李齐物,今日之前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闷声不响地布置了大事吗?
可一旦出事,岂可能真不被人注意到?
想到这里,李倓悚然而惊,当即转头向李亨所在的方向看去,只见李亨已经带着百官就位了,被那么多官员围着,想找这位太子说句话是不可能了。
他目光一转,偶然间却看到不远处,有个身影正与一个小宦官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
李倓一眼便认出那是长兄李俶。
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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