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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章 取代(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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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在准备前来偃师…….

    元义衡脸上微微有些苦笑之意,侃侃道:“这次,朝廷清除妖贼余孽的决心很大,

    毕竟是发生刺驾案。”

    “真的。”

    “是啊,杜转运使已经领了一部分人手先到偃师了。”

    吕令皓乍听,也不知杜有邻有多少人手,不由大惊,后悔方才听了高崇哄的话。

    恰此时,还有坏消息传来。

    “县尊,不好了!高县丞带人去抢武库了!”

    “什么?

    吕令皓吓得面如土色。

    直到被逼到这一步,他才终于认识到必须要有所动作了。

    “明府。”元义衡道:“请明府出书令,命卫兵守住武库,击杀高崇。”

    “可他有漕夫...

    “有杜公在!请明府再出一道书令往码头,安抚漕夫!”

    元义衡却知道,关键不是杜有邻在码头,而是薛白在码头…..

    风把偃师县城里的喧嚣声吹到了洛河边。

    码头上的灯笼已全被点亮,岸边的篝火也被点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夜里又有大漕船到了。

    漕工们已推举出了十二人。虽有几个人认得任木兰并愿意推举她,但人数实在太少,她最后还是落选了。

    十二人登船后,首先与薛白谈。

    “我是新任的偃师县尉,已到任半月有余,今夜才有机会认识你们。”薛白虽在笑,身上却带着股官威,“希望不会太迟。

    如果可以,他本该更早地插手漕运,因为他整个夺权计划的核心就是瓦解漕工。

    高崇的权力何处来?以安禄山为靠山,因走私而结利益,权钱使他能够上下打点,而漕帮则是其武力基础。

    要打破这个武力基础,需要更大的权钱。

    于是薛白撒了个谎,说圣人派他来查案,其实他说“想替圣人去看看”只是顺着李隆基“朕十年不出关中,天下无事”的幻想,若打破这个幻想,昭应县令李锡就是前车之鉴。好在,这个谎言暂时就没人能戳破,而现在是它威慑力最强的时候。

    以皇命在身为背景,加上杜有邻这个专管漕运的转运副使,这是薛白的权,但还不够,计划要实施,有两个人必须杀掉——郭万金、李三儿。

    郭万金人如其名,除掉他,薛白才可以抄没其不义之财,作为收买漕工的钱袋子。

    李三儿更是得要除掉,只要这个渠帅活着一天,接触漕运的任何机会都不给薛白。前几日,薛白不过是刚到码头津署查了查孙主事的账,李三儿马上便出头,岂能容他把手伸进漕运里?

    让暗宅劫张三娘、查抄暗宅、杀郭万金、激高崇动手、诱杀李三儿、驱官绅拖住高崇,薛白则趁此机会打出杜有邻的旗号拉拢漕工。

    这就是整个计划,关键只有三步,制造证据、除掉关键人物、分化拉拢。

    核心在于拉拢漕工,他们既是高崇的武力基石,又最容易拉拢。

    若说偃师县的世绅掌握着一半的田地,是主人;那漕工、农户、耕农则是奴隶,便其实也是另半个主人。

    漕工比佃户更聚集、更凶狠;比世绅更坚定,也没有世绅那么大的胃口。

    当然,薛白不可能在一夜之间让偃师县的四千漕工全都站到他这一边,只需安让他们不再支持高崇,这就够了。

    留给他的时间非常短,只有李三儿死了、高崇还未反应过来之间这段时间。

    话虽如此,薛白却还是表现得非常从容,他扫视着这十二人,先不慌不忙地寒喧。

    十二人大多数是替漕工接活且比较实在的渠头,或是船主,唯有一名老者不是。

    “小老儿姓邴,县尉唤‘老邴头’即可,偃师人,是县署户曹算吏。”

    “邴老既是县署吏员,缘何夜里还在码头上?”

    薛白选择在夜里过来,就是尽可能地避开高崇的人手,县吏、商贾夜里大多数都进城歇息了,转运使的大官船一开来,灯火一照,聚过来的全都是苦哈哈,这些才是没从漕运上得到好处的人,才有可能被瞬间收买。

    由他们推举人选出来,才是平日人品值得信任的。

    老邴头道:“小老儿妻儿都不在了,就住在津署边,夜里听得动静大,便过来了。

    薛白问道:“漕工归你们管吗?”

    “回县尉,漕工不属官府,自发推举人来揽活。若说归谁管,他们亦是民丁,归由县令管。

    “县里可有设专门的曹署?”

    老邴头抚着稀疏的胡须,应道:“以前朝廷有个舟楫署’管理漕政,三个毕前猕及了,转运使管的是纲运,不涉具体由哪些漕工拉船,‘长运法’改转般法’之后,明确由沿河县令主持所在地段漕运。”

    薛白想问的就是吕令皓有没有专门设置人来管漕运,听他这般说便知是没有了,漕运完全是把持在高崇手里。

    他目光落在老邴头那褴褛的衣服上,问道:“邴老与孙主事相处得如何?

    “唉。”老邴头先叹了一口气,道:“朝廷每年从洛阳往长安转粮,征召漕船之费,每一千贯,孙主事给李三儿五百贯,由李三儿再挑选漕夫运输,因而漕工都听李三儿话。”

    能这般回答,可见这老邴头是看出了些什么的,知道薛白与李三儿不对付。

    大概这般了解了情况之后,薛白才开始传达他的想法。

    “我与杜公都是从长安来的,圣人很关心你们,嘱咐杜公一定要善待漕工。我趁机让杜公先到偃师县来。

    “好!杜公、县尉大恩大德!”

    “首先,要做的就是提高漕工的收入,一天十钱,日子只能勉强糊口,何况大部分漕工一天挣不到十钱,盛世不能让人活不下去。”

    这些人一天拉纤十五里只能挣到五个饼,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继续苦捱着,薛白其实不能体会,换作是他,他早就造反了。

    此事他不是说说而已,而是已经让殷亮做了一整个的方案。

    “此前圣人赏赐给漕工的这笔钱,杜公也会查它的去向,县里则会补济给漕工。”

    “县尉是说.…发钱?”

    “嗯,你们可知漕河上有巨商郭万金?此人掠买良人、走私偷运,已被县令拿下了。转运司、县署打算从抄没的家财里拿出钱来补济。以两个办法发到漕工手上,一是涨工钱,二是重新分田,让那些因为失去田地才拉纤的人能回去种地,剩下的人领到的钱也就多了。”

    “先说工钱,得分顺游、逆游,我们偃师的拉的是从洛阳到河口这一段路,顺游一里二钱,逆流一里三钱,我至少先保证,官府的这个工钱,每一钱都到漕工手上。”

    漕工们没有人回去睡,都聚在岸边等着。

    许久,官船才敢靠岸。

    十二人从官船下来,在码头上各自招过手下人,把他们转运司、县署要传达的意思传达出去。

    “都别急,杜公才刚刚来。”

    “涨工钱是肯定的,郭万金都抄家了、李三儿都杀了。”

    “圣人都亲自关心了,朝廷的决心还不大吗?”

    “一里二钱?那不是原来的三倍吗?!三倍?!”

    “逆流时还有四五倍?!”

    “关键是大伙儿得配合..

    与此同时,杜有邻也站在船头许诺,并派人去高声宣扬新的政策。

    好在,如今吏治虽开始坏,朝廷却还是有威望,以转运使担保,漕工们是信的。

    怕就怕的是连朝廷信用都崩坏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

    将政策与数千漕工说清楚比杀人还费时,直到晨光隐隐从东面的洛水下游泛起了。

    而高崇手底下的一些吏员、幕僚终于赶过来了,他们住在城中,夜里一直盯着查办“假张三娘案”,此前顾不上码头,还不了解码头上发生的变化。

    有几个吏员便要召集更多人手到县城里为高崇助阵。

    “都听着!

    “安静!都给我听着,有妖贼假冒皇亲,攻击县署,现在县丞招你们捉拿妖贼,事后每人赏十钱,助个拳就相当于拉纤十五里,体壮忠心的站出来!”

    这声音也传到了官船这边。

    薛白希望能够说服漕工们不再受高崇支配,可惜,留给他的时间太短了。

    高崇、李三儿以走私、帮会之利分润小渠头、威慑漕工,经营多年;薛白却只有这半夜的机会,只能给他们许三倍到四倍的工钱。

    不论结果如何,已不容退缩了。

    “你等可知,朝廷为何诛杀李三儿?因郭万金、李三儿、高崇,乃骊山刺驾案之主使,谋反大罪!圣人只诛贼首,前提是你等不可助纣为虐!”

    “郭万金、李三儿已死,唯有高崇负隅顽抗,清除这枚毒瘤,才能让漕工们过上好日子。

    一方是县丞,一方是县尉与水陆转运副使,双方互相指责,皆言对方有罪,还是“假冒皇亲”“谋反”等大罪。

    高崇需要的是让漕工去助拳,而薛白只需要他们待着不动;高崇有更多人手控制漕工,薛白则许诺了更大的好处。

    漕工虽然比佃户们有组织,实则杂乱无章,是一群乌合之众。若只有一个声音还好,两个县官的命令齐齐压来,他们确实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吵闹了许久,元义衡也赶到了。

    他拨开人群挤向大船,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薛白。

    薛白是从县署门房赵六口中得知,元义衡被派往洛阳了,于是派人截下了他。

    而能说服元义衡,是因为拿死掉的郭万金顶罪,最符合偃师县大部分权贵的利益,只损失高崇的利益,元义衡作为县令幕僚,看得清这一点。

    “县尉,出事了!

    “元先生来了。

    元义衡急道:“高崇带人去抢武库了,只怕卫兵们守不住!”

    “县令毕竟是一县之长,不能调动更多人手?

    “明府只是个当官的,岂比得了高崇一个造反的心狠手辣?”元义衡作为幕僚,倒也非常了解吕令皓,“到最后一刻都还想着和稀泥,明府可拦不住啊!

    “可有官文?

    “带了。”元义衡连忙把文书拿出来,“明府下令了,捉捕反贼高崇。”

    “是‘捕杀’。”薛白道:“你与杜公在此,传达县令的官文给漕工…...还有,我的人呢?

    “从驿馆被带到县牢了。”

    元义衡明白薛白的意思,直接把法曹的牌符递了过来,道:“明府要求尽快消弥事端。

    “好。”

    吕令皓的态度早就说过了,县丞与县尉,谁再动手谁就是反贼。

    薛白这边都放下刀了,高崇却还要去抢武库,吕令皓再没脾气也得发怒了。

    至此,给漕工们的好处以转运使的名义许出去了,一县最高长官的官面文书也有了,世绅也愿意让高崇一个去顶罪了。

    薛白打算带老凉、薛崭去,杜始却是直接带着公孙大娘的两个弟子就跟上了他。

    她一袭红衣,显得像是个剑师,其实不会武艺。

    “你留下吧。

    “那些人是我带来的,我得去。”

    薛白道:“留下来帮你阿爷拉拢漕工更重要。”

    “阿姐更能做好这件事。”

    薛白遂握了握杜始的手,本想说说她在驿馆遇到放火烧楼的事,对上她那双野心勃勃的眼,会心地没再提,而是小声道:“我想要一个活的高崇。”

    “为何?

    “往后你会知道。

    城门处正乱成一团,看守城门的卫兵是吕令皓的人,而高崇也派人来夺门。城内既有世绅家丁,也有郭家家丁赶过来。

    与其收拾这乱局,倒不如擒贼先擒王,薛白干脆直奔县署。

    高崇带着心腹手下去夺武库,县署此时是由差役们看着。

    “县尉。

    赵六远远看到薛白,连忙奔上来,道:“孟午投奔高崇了,带人守着县署呢。”

    “齐丑、柴狗呢?我让他们押人回来。”

    “县尉。”

    另一边的巷子里,齐丑、柴狗这才上前,道:“我们一直在县署等着哩。”

    “进去。

    薛白二话不说,整理了官服大步赶进县署。

    前方,孟午带着差役们迎上,道:“薛县尉,你牵涉‘假张三娘案’需……..

    “薛崭!”

    薛崭大步上前,拔出刀来,一刀劈下。

    孟午还在说话,尚没反应过来,已直接被劈倒在地。

    薛崭杀了人,低头深深看了孟午一眼,心知当差役的投靠县丞也不是什么大罪,但没办法,一个县只有一个班头。

    争权不是过家家。

    “还看?

    齐丑与孟午在县署共事多年,眼看他一刀就被杀了,没有悲伤,只有害怕,大喝道:“高崇造反,河南府的大船都到码头了!不想当从犯的让到一边!想戴罪立功的,跟着县尉干!

    他这话,比薛白抬起牌符都要快。

    薛白遂把牌符丢给他,带着人直奔县牢。

    公孙大娘不在县牢,被安置到了会馆暂时监视,薛白也不打算再让她们掺进来。

    县牢里,施仲与伙计们还被关着,连提审都没来得及。

    还有崔祐甫,正在努力策反狱卒。

    “我是博陵崔氏嫡支,高崇是疯了才敢拿我,你也想与他一起授首……薛白?你没被烧死?

    郎君!

    武库。

    “打开。”

    “咣啷”一声响,铁链掉在地上。

    “你们的刀呢?

    “被高崇的人收走了。”

    薛白遂让齐丑去缴了差役们的二十余把刀,其余人则拿上水火棍。

    此时,高崇大概还有二百多武力,唯不知道那些世绅蓄养的家丁能否拦住其夺取县城东。

    几拨人正乱糟糟地斗殴。

    “县令呢?!

    崔唆急得嘴巴都干了。

    他早都催吕令皓拿下高崇了,早动手是先下手为强、出其不意。拖到现在,是处处被动。全县就三十多个卫兵,也是久不训练的,要守着武库、城门,最该死的还是要守吕令皓的宅子。

    反观高崇,狂妄得不像话,说杀人就杀人,此时前方的血泊里已经倒了好几个

    “县令…….县令去守望京门了。”

    “什么?

    “县令请诸公也先避一避,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崔唆道:“高崇都要夺武库了!他夺了武库,谁能制他?

    “县令已派了卫兵,也安抚了漕工,还会请示河南府、请示朝廷。”

    “就这几个卫兵?他.…..”

    “崔公快退!

    崔唆心知外乡来的官就是这般,见势不妙,随时做好保命的准备,反正他们的祖产祖坟也不在这里。

    下一刻,因又死了人,他的家丁竟是被打溃了,崔唆无奈,转身就逃。

    双方都不是兵丁,相比起来,走私贩、人贩确实比欺压农夫的家丁更凶狠一些。

    这也是高崇最大的倚仗。

    高崇冷笑一声,又指着宋勉所在的方向,道:“杀退他们。”

    看这形势,弹压住偃师的乱子是肯定行的,就看怎么平息事态。

    若他说,今夜发生了这么大的乱子,还能瞒过朝廷,旁人肯定不信。

    但事实上,韦坚案之后,江淮发生了许多比今夜要严重得多的暴乱,就是瞒住

    了。官员们层层掩盖,民间请举子到长安告御状,最后搞出了“野无遗贤”的大案,皇帝查了吗?

    查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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