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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覆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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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经此一事,气愤之下写成了一首长诗,起名为《奉呈圣人二十二韵》。

    “纨绔不饿死,儒冠多误身。”

    “圣人试静听,贱子请具陈。”

    “……”

    诗声琅琅,饱含着众人的愤慨与不满。

    他们很多人其实知道自己根本就不能及第,毕竟两三千考生仅有数十名额。但他们要让自己寒窗苦读的心血得到最起码的尊重。

    从务本坊往西,行到宽阔的朱雀大街,引得无数长安百姓围观。

    于是举子与百姓混在一起沿朱雀大街向北,如海潮翻涌,缓缓涌到了皇城正南面的朱雀门。

    城门巍峨,禁卫执戟来拦。

    “退!”

    “退!尔等要造反不成?!”

    春闱五子并肩而出。

    薛白道:“我等乃国子监生徒、各州县乡贡,此来非为闹事。”

    元结掷地有声,道:“为申张国法而来!”

    “退!”

    “我们是读书人,不是乱民。”

    “退!”

    “若将军不肯让我们进,那我们就在这等一个结果。”

    禁卫如木头一般执戟,只管不让人群进皇城。

    薛白等人也不急,只等着。

    太阳躲进云朵中又出来,朱雀门前人越聚越多。

    身穿麻衣的举子们像是一片片的雪花涌来,堆如积雪。看热闹的百姓像沙,聚集着,渐有浩瀚之势。

    杜五郎一开始很得意,偶然间回头扫了一眼,却被这场面吓到了,于是过去悄悄拉过薛白,小声嘀咕起来。

    “我们会不会闹得太大了,不好收场?”

    “闹得越大,越不好收场的人是哥奴。”

    杜五郎依旧不解,问道:“这般简单,真能让哥奴服软吗?”

    “难道他驱使金吾卫打杀我们吗?”

    “啊?”

    薛白眼神笃定,拍了拍杜五郎的肩。

    此时,有一队官员驱马赶来,为首者身穿深红官袍、神情深沉,正是王鉷。

    “为何聚于此地?!”

    王鉷勒住缰绳,环顾着一众举子,喝道:“何人带头闹事?!”

    “我等非为闹事。”元结昂然应道,“为大唐选才之大事而来。”

    说话间,王鉷的护卫们已拔出刀来,指向五人。

    五人却都毫无惧色,连杜五郎也保持住了气势。

    他们彼此心里都很清楚,事情已到了可以妥协的时候。

    妥协是权术中非常重要的一环。

    但愈是到了妥协之时,王鉷的脸色反而愈发严肃,摆出凝重而严正之态。

    “胡闹!文章越不如人,闹的越厉害,尔等配为天子门生吗?!”

    薛白嘴唇微扬,笑了笑。

    虽没有做到最好,比如斗倒李林甫,但能争取到覆试已经很好了。

    在皇帝、宰相这种有着生杀予夺之权的人手底下过招,冒着随时可能被他们生吞活剥的风险,好不容易有了结果。

    也只是一场覆试而已,它本就是应该的,甚至不需要求覆试才是应该的。

    无论如何,成了……

    忽然,有马蹄声疾驰而来,一声清朗的叱喝声在城门前响彻。

    “王鉷!敢欺我大唐英才耶?!”

    驰骋而来的年轻人鲜衣怒马,身后是清一色的膘骑卫士,威武不凡,光彩照人。

    “广平王至!”

    蓦地一声喊,朱雀门前的举子们都显出喜色来。

    “广平王来为我们主持公道了!”

    “……”

    欢呼声一片,薛白转头看去,眼神却是冷淡下来。

    王鉷脸色亦是阴晴不定,隐隐泛出些戾色,暗恼还不如方才直接答应请奏圣人覆试。此时东宫派皇孙来争这个威望,让或不让都让人为难。

    “吁!”

    李俶马术高超,径直奔到城门前才翻身下马,三两步上前,站到了春闱五子身前,摊开手,将他们护在身后,独挡王鉷。

    他作为圣人最喜爱的孙子,素以“器宇不凡,度量弘深,宽而能断”著称,这一幕英姿勃发,愈发得众举子之心。

    面对王鉷这个长安人人怖惧之人,李俶亦威风凛凛,道:“见了本王,还不下马?!”

    王鉷此时才下了马,执礼相见。

    “今科春闱,由你负责对试,然也?”

    “是。”

    “制科无一人中榜,布衣无一人中榜,然也?”

    “下官审查名次,只看文章,不看其它。”

    “好!”李俶提高音量,喝道:“那本王再问你,可有人泄题?!”

    “……”

    薛白听着,心知东宫已经预料到自己的谋划了,这本就是阳谋,很容易推测。

    此时颜真卿已经在御史台准备提出证据,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东宫要抢威望更是阳谋,只能让。

    需要防的,却是另一桩事……

    ~~

    “阿郎!”

    堂上一阵声响,是赶来报信的苍璧撞到了屏风。

    “东宫出手了!皇孙广平王出面,为举子争取覆试,现在朱雀门前已经聚满了人,消息只怕马上要传到大明宫!”

    李林甫先是一喜,转念一想却是一惊,其后脸色复杂而沉郁起来。

    “可恶。”

    他站起身,将胡凳推倒。

    “世人皆骂我欺辱太子,却有谁人知他奸险无比?我不曾伤他分毫,他却处处收拢人心!”

    苍璧慌忙跪倒,知道阿郎这次又气大了。

    “嘭!”

    有瓷器被推倒在地,李林甫已失态了。

    “怪我以韦坚案大兴冤狱?是他党羽越查越多!越查越多!只有圣人懂我,这些年来,到底是谁在欺辱谁?!”

    苍璧不想听,这些话却纷纷涌入他耳中,让他不想听也还是听懂了。

    阿郎斗不过东宫,这次怕是又输了……

    ~~

    “谁敢来拦?!”

    朱雀门前,随着李俶一声大吼,禁卫们只得让开,任这位年轻的广平王与举子们进入皇城。

    王鉷默然退到一边。

    这一退,覆试尘埃落定。

    继天宝二载的“拽白状元”之后,天宝六载的“野无遗贤”再次成了笑柄,但既然能称“再次”终究算不上大事。

    留给众人谈论的则是春闱五子被李适之牵连入狱、出狱后继续为举子倡议,还有广平王愤而出面,这些,必将成就他们的声望。

    只论声望,薛白知道他们还是收获很大,虽然被东宫分润走了一部分。

    元结却是忽然拉了他一下。

    两人避到一边。

    “皇孙此时出面,于举子们恐怕不是好事。”

    “嗯。”

    “我们怎么做?”

    薛白向城门的方向扫了一眼,低声道:“既然东宫出面了,做事做全,可把韦坚案一并了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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