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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会当凌绝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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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在等你。”

    “好。”

    等了好一会,旁的生徒们都已经去用膳了,一群文人谈笑风生地从公房中走出来。

    薛白亦在其中,向杜五郎招了招手。

    “走,随先生们去饮酒。”

    “什么?”

    “杜子美来了。”薛白道,“去给他接风。”

    “杜甫?”

    “不错。”

    杜五郎掰着手指算了一下,道:“虽然是远支了,但若算辈份,他比我阿爷还高一辈,比我高两辈。”

    “走吧。”

    “我们为何要去?”

    薛白理所当然道:“结交朋友,瞻仰诗人。况且今年春闱,我们正该好好观摩,以备来年。”

    “你就不考虑他们是博士,我们是……”

    杜五郎说到一半,连忙跟上薛白。

    他们与先生们一起,从小门出了国子监,直接进了街对面的一家酒楼。

    这酒楼后院便是旅舍,住满了赴京应试的乡贡举子,热闹非凡。

    郑虔面子极大,刚一进堂,马上书生主动让了一张桌子给他们。

    “郑太学来了,我们挤一挤,均张桌子出来。”

    “哈哈。”郑虔大笑道:“今日不论师徒、年岁,皆是忘年交!”

    唐人的豪放、洒脱、不拘小节,唯在这种时候显得淋漓尽致。

    众人在大堂落座,杜五郎抬眼看着这些他阿爷年岁相当的高官名士,只觉好生不自在,大股如长了钉子。

    好在郑虔、苏源明并不像在学堂上时那般威严古板,反而很是豪爽,凡有好友进来,便朗笑着引见。

    “次山来了,这两位是老夫的小友,敢在御前胡乱拼凑的薛白,杜家小子杜誊。”

    “诸君有礼,元结,字次山,河南府乡贡。”

    彼此见礼,元结时年二十八岁,身材高大,相貌堂堂,眼神清朗,举手投足之间透着一股自信昂扬之气,显然是个文武双全之人。

    苏源明很欣赏这个年轻人,拍着他的肩道:“今日还是贡生,春闱之后便是国家栋梁。”

    郑虔评价道:“以次山之才华,今载登科,已算太晚了。”

    “郑公谬赞了。”

    “子美呢?未与你一道来?”

    “就在后面。”元结笑道:“他嫌酒楼里的酒贵,非要自去沽酒。”

    “郑太学、苏司业,多年未见了!”

    忽然听得一声朗笑,众人转头看去,一个身着粗布衣的中年男子迈入店中,人未到而声先至。

    “上次见苏司业还是十年前同游兖州。且尝尝我在街边沽的浊酒,人活于世,若只肯饮美酒,未免太过无味。”

    “东郡趋庭日,南楼纵目初。”苏源明大笑道:“杜子美你若想省钱,大可直言。”

    “……”

    薛白目光看去,却觉眼前的杜甫与他印象中那个忧国、落魄的形象完全不一样。

    这中年人三十五岁上下,虽穿的是布衣,但气格雄浑,给人的第一感觉竟然是……狂。

    两个装得满满的破旧酒囊被丢在桌上,与康家酒楼的精美瓷器一对比,显得颇为寒酸。

    杜甫的衣袖上缝着两块大补丁,但他该是富过,腰间系着条鹿皮带,上面挂着个绣金线的小包,看得出材质很好,不过都非常旧了。

    小包里面装得鼓鼓囊囊,好像还塞了一支毛笔。

    杜甫对这些浑不在意,说笑着已在一众锦袍中坐下,神态自若,甚至还有傲气,以他的才学为傲,不认为有任何外物能掩盖他自身的光彩。

    “来,为你引见一位诗词神童,还有一位你族中子弟……”

    见了礼,苏源明念了薛白的几首诗词。

    杜甫当即来了诗兴,径直起身,招过店家要了纸砚,道:“方入长安便逢如此佳篇,我亦有一诗赠薛小郎。”

    话音方落,店家恰送来纸砚,杜甫拿出一支有些秃了的小笔,捏了捏上面的羊毫。

    羊毫秃笔挥洒,一气呵成,笔落,诗已成。

    “渥洼汗血种,天上麒麟儿。”

    “才士得神秀,书斋闻尔为。”

    “棣华晴雨好,服早春宜。”

    “朋酒日欢会,老夫今始知。”

    众人目光看去,杜五郎情不自禁赞了声“好诗!”

    郑虔却是道:“相比子美旁的诗篇,只能算一般。”

    薛白近来也在学诗,更能感受到这种不加思索写诗的才气,郑重谢了,道:“我才疏学浅,和不了杜公的诗作,只想到了一句残句,‘李杜诗篇万口传’,诸公见笑。”

    杜五郎听着都替薛白尴尬,心想这也太才疏学浅了。

    旁人却不在意残句还是全诗,杜甫煞有其事地摆手道:“我不能与太白兄相提并论。”

    “好个杜子美,你素来傲放,今日如何这般谦逊了?”

    “若比诗才,不怕与旁人比,谪仙却是独一无二!”杜甫丢开秃笔,挽袖重新入座,笑道:“诸君可知?三年前我便在洛阳与太白相遇,当时达夫兄也在。”

    “你们互赠的诗篇我已听闻了,却还不知详细,快快说来。”

    “……”

    酒宴并不像杜五郎原以为的那般沉闷,相反,杜甫说起各种经历来绘声绘色,先说了天宝三载与李白同游洛阳,又说了天宝四载与李白同游齐鲁。

    再提到临别时互赠诗篇,杜甫愈显得意,吟诵李白相赠的诗句,神态竟与郭千里有些相似。

    “秋波落泗水,海色明徂徕。飞蓬各自远,且尽手中杯。”

    “好!”

    众人当即举杯,仰头而饮。

    杜五郎被呛了一口,转头看去,薛白动作潇洒,神色磊落,仿佛酒场豪客,其实手里的杯子里还满满一杯。

    “诸君,我们都中了子美的计了。”元结朗笑道:“他说的是李太白,却是不知不觉劝了一杯酒。”

    气氛当即热络起来。

    杜甫亦喜欢那首《古草原送别》,似乎还看出了薛白酒没喝完,直接又与他提了一杯,由衷欢喜道:“李太白之外又有薛白,大唐诗坛如此,盛哉!”

    元结莞尔道:“长安生徒也是卧虎藏龙啊,好在薛小郎没有今朝应试。”

    杜甫举杯一饮而尽,傲放之态尽显,醉醺醺道:“这一科便是再卧虎藏龙,状头也当在你我之间。”

    周围乡贡举子纷纷看来。

    薛白一直在看着杜甫,先是惊讶于他的狂,却忽然了然。

    是啊,也就是这样的杜甫,才能放出那种狂言。

    “甫昔少年日,早充观国宾。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赋料扬雄敌,诗看子建亲。李邕求识面,王翰愿卜邻。”

    连名重天下的北海太守李邕听说杜甫游齐鲁,都特意赶去设宴款待。

    如此才华,立志要取一个状头又算什么?

    “子美醉了。”苏源明摆手向周围坐人摆手而笑,“诸君不必介怀。”

    “哈哈哈,以杜子美之才,只要个状头,谁不服气?!”

    有人这般喊了一句,大堂中众人大笑纷纷举杯,果然无一人敢不服气。

    热络的气氛遂更上一层。

    杜甫不知何时拾起了那根秃笔,又提了一首诗。

    ……

    杜五郎饮了几杯酒下肚,连自己国子监学生的身份都忘了。唯遗憾杜甫只给薛白赠了诗,反而忽略了他这个杜家子孙。

    醉眼朦胧中看去,墙上那诗却是一首旧诗。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抱歉今天第二章又要晚,杜甫不好写,我改了几遍,最后还是选了这个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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