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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政务本楼的书房里,大唐天子李隆基正在里头踱步,面色忧郁。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急吼吼的离开长安,途中担惊受怕劳累过度,基哥回来以后就处于“亚健康”状态。
身子不太利索,精神看起来也有些萎靡。
你说他生病了吧,他又不用吃药,太医来看过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可你要说他没病吧,基哥却又老是抱怨自己身子不爽利,站着坐着躺着都难受。
“圣人,方全忠求见。”
高力士悄悄的走进御书房,在基哥耳边轻声说道。自从前几天回来以后,基哥就命宫里的宦官将御书房内往日奢华的陈设清空,换上了古朴风格。
凡是镶金嵌银的玩意一样不要!
这位大唐圣人的心思变幻莫测,就连高力士,如今在基哥面前都非常小心,不再如往日一般随意。
“让他进来吧。”
基哥有些疲惫的叹了口气,不知为何,脸上没了往日的热络,还有些略显嫌弃的意思。
不一会,方有德被高力士带进御书房,只见基哥坐在一张软垫上,整个人看起来都没什么精神的样子,明显是生病了。
身病或是心病。
见基哥如此表情,方有德躬身行礼道:
“圣人,微臣邠州平叛返回,神策军入玄武门大营归建,微臣此来皇宫,便是向圣人上交神策军鱼符。”
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枚金质鱼符,小心翼翼的交给高力士。
这枚鱼符背面写着“长安玄武门”,正面写着“神策军大将军”,正好跟御书房桌案上摆着的那一枚,可以合成一个完整的鱼符。
“邠州那边,情况怎么样?”
基哥用沙哑的声音询问道,语气中带着难掩的疲惫。
“回圣人,邠州各城中的所有契丹俘虏,都已经全部被斩杀。微臣四处追索,将四散逃逸者收而杀之,已经荡平邠州。
李齐物被擒,现已押送至大理寺看管。”
方有德平静说道,有条不紊。像是在诉说杀了几千头羊,而不是几千个人。
“朕仁爱百姓,胡汉同列,契丹俘虏虽然造反,但其中必定多为裹挟。卿何故滥杀,唉!”
基哥假惺惺的说道。
在他看来,契丹奴隶不是说不能杀,而是不能由方有德来杀,而是应该先“被俘”,然后基哥本人再下诏令,“天威浩荡”将他们处死。
以彰显天子威严!
当然,既然这些俘虏已经被杀了,那也就杀了,没什么值得多说的。
“全忠你之前一直在跟朕说,叛军可能在泾水上游拦河筑坝,水攻泾阳。
如今攻克邠州,以卿观之,可有此事啊?”
基哥眯着眼睛询问道。
看似饶有兴致,实则隐隐有兴师问罪之嫌。
没想到基哥提这一茬,方有德也是没料到基哥居然如此无知又愚蠢。
他微微愣神,随即反应过来以后叉手行礼禀告道:“据微臣事后巡视后发现,并无此事。那些契丹奴隶完全没有防备,在邠州城内享乐,以为唐军不敢拿他们怎么样。”
方有德言之凿凿的回答道,并没有察觉到基哥问这個问题的真实意图。
“这么说,你没有返回长安之前,就是朕在自己吓唬自己咯?”
基哥面色不善质问道。
这尼玛怎么说?
方有德一时间无言以对。
打赢了你说有问题,打输了肯定更不用说,如此矫情,那要如何是好?
“回圣人,叛军当时确有可能拦河筑坝,只是没有实施而已,并不能排除这样的可能性。
微臣……只是谨慎起见,没有直接沿着泾水行进。”
方有德颇有些无奈的辩解道。
他已然明白过来,基哥是在怪他赢得太曲折,大唐禁军就应该直接平A过去,把那些乱军砍死才对。
在基哥看来,方有德居然还用韬略,还要绕路侧后袭击。这不等于是在说神策军不能打,还要靠计谋取胜么?
连对付一支骤然叛乱的契丹奴隶都要如此“费劲”,遇到更大的事情,如何让人信任这支禁军?
基哥认为,这一战军事上说固然是大获全胜,但是在政治上却远远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
至于可能产生的失败,这在基哥看来纯属无稽之谈了。
精锐的大唐禁军,对阵毫无准备的契丹奴隶,又怎么可能会输呢?这种情况根本就不需要去考虑!
对此方有德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才好,他本就不是个喜欢耍嘴皮子的人。
战场上不是开地图全亮,仓促之间平叛,方有德也只能预判这支契丹奴隶组成的叛军,最后会怎么出招,一切料敌从宽。
预测不准,高估对手也不是啥稀奇。毕竟,有时候敌人比你预测得要笨,这其实也是常事。
关键问题是,这有问题么?
领兵的将军善用计谋,迂回击敌,减少自身损失,这是个问题么?
灾难在没有发生的时候,世人总是会认为岁月会一直静好,怎么浪都没问题,压根不去考虑风险。
在方有德看来,既然这一战已经赢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他不明白的是,基哥看问题,总是站在政治的角度,当然也时不时的夹杂了他自己的情感在里头。
如果是同僚或者下属,敢这么跟方有德说话,他一巴掌招呼过去都是轻的。
然而此时此刻,方有德面对的是基哥,大唐的天子,开创了开元天宝盛世的那位帝王。
这位皇帝,不喜欢讲道理。尤其是随着年纪增长,他越来越不想跟臣子们讲道理了。
方有德无奈伏跪在地请罪道:“此战是微臣指挥不当,还请圣人恕罪。”
“罢了。”
基哥摆了摆手,站起身将方有德扶起来说道:
“赢得难看了点,总算还是赢了。汴州富庶,去了那边之后,爱卿好好修养身体吧,练兵的事情不着急。在汴州编练三千宣武军,日常巡视巡视运河就好了。
爱卿劳累了一辈子,也是时候该享一享清福了。方重勇不是担任西域经略大使嘛,以后担子让他扛着就好了,你也不用整日忧国忧民了。”
基哥忍不住感慨的叹息道。
他刚才那番质问的话,有些“无理取闹”的成分,就是想看方有德的态度。
现在见到服软,知道方有德没有二心,自然也没必要继续端着拿着了。
这次基哥从方有德对神策军的绝对掌控看,就知道对方颇得军心,放在长安确有隐患。
竟然还有人为了军令违抗圣旨,那自然是不能继续留在关中掌管神策军。
方有德激流勇退,自己提出在汴州当一个有名无实的“宣武军节度使”,基哥自然是乐见其成的。如果对方当初不提出来,现在反倒是需要基哥想办法,让这位潜龙时的旧臣主动请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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