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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元时期,大唐在边境大规模屯田,以供军粮所需。
随着屯田数目的稳步增加,中枢往边镇输送粮草日益减少。
和平时期,边镇基本上可以保证粮草自给自足。
到了开元末年的时候,全国屯田共计1037屯,其中一屯为五千亩地。
而河西屯田154屯,这个数字在边镇当中排第三位,仅次于幅员辽阔耕地众多的河北,以及防备吐蕃入侵京畿的陇右。
但以河西地区的人口规模来说,这个屯田的规模则相当惊人,直接排到全国第一,而且屯田在所有耕地中的比例,远远高于其他地方!
甚至可以说,河西走廊的农田,屯田比例占优。这些屯民亦是河西诸军的主要兵员,服役时间长却又不连续,基本可以保证按时轮换。
所以这里的社会基本面,便是家家有田产,户户有军士,土地兼并得到了极大抑制。所实行的制度,并不能完全用“长征健儿”或“府兵”来概述。
他们的性质,实际上更接近一种待遇弱化版本的府兵。
即:无须自带军备番上,粮食补给无忧,轮换定时无碍,作为赏赐的春衣与冬衣奇缺,作战基本上没有物质奖励。
李林甫的这次军改,便是以河西边军为范本,稍加改良后,在其他地区推行。
与河西原有军制不同的是,将要招募的长征健儿,其家属不在边疆的,将其迁徙到边疆,以屯田的性质安顿。
已经在军中服役的,如果家属不在当地,则由所在州县将其迁徙到边镇。
然后中枢出钱采购春衣与冬衣,以成品或者半成品的方式,一年发放两次,作为戍卒们的军饷。
没错,这衣服不是发给士卒们穿的,而是赏给他们当钱用,补贴家庭的。
戍卒家属们的劳役,按屯田的规矩来,全部用于边疆的军需,与普通民户的租庸调区分开。
理论上说,这些人的经济负担远远小于普通民户。
不得不说,这项改革的制度,是符合时代需求的。
自武周时期开始,府兵逃亡就极大的影响了社会安定,产生了数量极大的黑户!这些身份不能曝光的逃兵,都是携家带口的逃户。
他们或遁入山林,或投靠权贵为黑户,或改名换姓成为不合法的“客户”苟且度日,反正就这样堂而皇之消失在官府的户口当中,也增加了很多来历不明的地痞无赖,扰乱了地方治安。
李林甫的军改,与之配套的便是清查户口,抓捕来历不明的社会闲散人员,将他们押送到边镇从军,并安顿好家属,将这些人的户籍改为屯田的军籍。
这项改革会在四年内完成,已经得到了李隆基的首肯。
很宏大的军改,也很符合当前大唐的状况,算是提出了对过往积累问题的一揽子解决办法。
承认一部分“存在即合理”的,省略一部分劳民伤财的。怎么便捷怎么来。
改革的隐患很多人都看得明白,但……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了。
这项改革波澜不惊的在中书省通过,作为诏书下发,没有引起任何波澜,就连一个站出来打嘴炮的反对派都没有。
倒不是说没人对军改有意见,而是现在朝野上下,都在弹劾方有德扰乱边镇,穷兵黩武。
中枢朝臣很多人都在抗旨李隆基为了宠信方有德,竟然授予其子方重勇为“果毅都尉”!
当初薛仁贵随太宗出征,因作战勇猛,归来的时候被授予果毅都尉,以资嘉奖。这个职务现在虽然卵用没有,但却带着极大荣誉!
一个十岁孩子,就上过一次战场(还是被围城的那种),连刀都没有摸过。就因为他是方有德独子,就被授予“果毅都尉”之职……世上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情么?
这次真的不能忍,除了右相李林甫默不吭声外,几乎满朝文武都在反对这项任命。
然而,令中枢朝臣们始料未及的是,这世上还真有比授予十岁孩子“果毅都尉”更荒唐的事情。
那就是李隆基绕过中书省,直接给尚书省下旨:授予方重勇甘州刺史之职,即刻赴任!
此时长安已经没有张九龄这样能说会道又头铁,还身居高位的朝臣。只要眼睛不瞎的人都看得出来,基哥这次是动真格的了,想要强行推行自己的意志。
只是具体是要推行怎样的意志,包括李林甫在内,没有人完全想明白。
喧嚣的朝堂,如同被扼住脖子的鸭子一般,彻底哑火了。
……
朔方的灵州城,对于大唐来说,是一个有着别样意义的边镇巨城,并不仅仅是因为朔方节度使设在这里。
经过太宗皇帝励精图治几十年,在贞观二十年的时候,在经过了几十年的纷争和战火纷飞后。
所谓“铁勒九姓”之回纥、拔野古、同罗、仆固、多滥葛、思结、阿跌、契苾、跌结、浑部、斛薛等十一个部落纷纷自愿依附大唐王朝,并分别派使臣南下向唐朝贡以示俯首。
太宗和随行官员在灵州城这里,见证了大唐的荣耀,威严散播远方,外藩无不臣服。
太宗接受朝觐后非常高兴,要求使者返回各部后,转请他们的汗王和首领也到灵州参加会盟。
他的愿望也实现了。
这一年的九月,太宗从长安出发,经泾州,原州抵达灵州,接见并宴请陆续赴约而来的各部族首领及其使节。
会盟当日,更是受到诸部落首领和使节数千人的隆重欢迎。他们向唐太宗献礼并请尊唐太宗为“天可汗”,并立下“愿得天至尊为奴等天可汗,子子孙孙愿为天至尊奴,死无所恨”的誓言。
不管这誓言到底后面有没有一直遵守吧,起码这次会盟,给大唐注入的强大精神,那是后人无法想象的。
大唐社会斗志昂扬,兼容并蓄;以我为主,天下一家的原则,便是从此时开始正式成型。
灵州城是个好地方啊,太宗当年这么认为,朔方节度使韦光乘也是这么认为的。
只不过,他今日便要跟这里说再见了……很可能是永别。
方有德屯兵碛口,让韦光乘极为愤怒和恐慌,更可气的是,对方不但不解释为什么要进入朔方军的防区,而且还要求他提供军粮!
是可忍孰不可忍,韦光乘一怒之下,送了一份疏奏去长安告状,将方有德形容成了一个飞扬跋扈,桀骜不驯的边将。
呃,事实上他说得倒也不是假话。以过往节度使的表现看,好像真找不到比方有德更“嚣张”的人了。
韦光乘本以为,基哥就算不查办方有德,也会将幽州边军从碛口调走。没想到,他最后等来的,却是撤职查办的调令!
韦光乘根本不明白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告状了一次,就落到这样的下场。
这大唐还有王法么?
韦光乘不知道的是,他之所以会被查办,其实并不是因为那一份疏奏,也不是基哥头脑发热之下对高力士下达的诏令,而是方有德后面两天送到长安的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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